见到徐平时,他刚从西藏调研回来。从6月开始,他带领课题组走新疆、跑西藏,“现在还有一个学生留在乌鲁木齐继续工作。”习惯了田野工作的徐平,说起这些艰苦的行程显得云淡风轻。
徐平是从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县走出来的社会学博士,师从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从事田野调查20多年来,他一直像费先生那样“行行重行行”,四川羌寨、内蒙古呼伦贝尔、广西大瑶山、藏南小村等地,都留下他调查研究的身影和足迹。
秉承费孝通先生夙愿
从北京大学社会学系取得博士学位后,徐平听从费孝通先生安排,到刚成立不久的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就职。费孝通先生因身体原因没能到极具研究价值的西藏进行实地考察,成为他在学术研究上的一大遗憾,因此非常希望徐平能完成自己的夙愿。
带着导师的鼓励和期望,1990年,徐平来到当时条件还很艰苦的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宿舍就是一间大教室。之前,徐平已积累了一定的西藏田野工作经验。1988年,他曾和北京大学教授马戎一起进藏做社会经济发展战略研究。报到的第二天,徐平即奔赴西藏开始田野调查。从1990年到2004年,基本上每年5月入藏,10月以后出藏,“候鸟式”的生活持续了近15年。15年里,他对西藏的农村、牧区、城镇、寺庙进行了专题调查研究。
在西藏的田野调查中,最令徐平头疼的是选择典型村落。在一次国际藏学会后,徐平陪外宾来到位于日喀则地区江孜县的帕拉庄园。帕拉庄园是西藏唯一一座保存完好的贵族庄园,其主人在西藏近现代史上颇具影响,很有代表性。站在帕拉庄园的屋顶上,看到宁静平和的小村庄,徐平立即兴奋起来,他终于找到了理想中的调查对象。“学术研究要找到感觉,就像谈恋爱一样。”回想起当时的心情,他用了这样一个比喻。
有苦有乐西藏行
在帕拉庄园开展的调查工作,遇到了一系列未曾想到的困难。课题组第一次进庄园就受到了“惊吓”,庄园的两个看门人向课题组展示的“家底”竟然是一具干尸。除了这样的插曲,课题组的吃和住都遇到了麻烦。
徐平带领课题组住在庄园附近的乡政府。几间平房,非常简陋。一到雨天,他们就得把所有能盛水的器具都拿出来接雨水。米、面、油都是从江孜县城买来的,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肉。好不容易买回的鸡蛋,一不留神还会被狗“捷足先登”。但就是在这种状况下,徐平对帕拉村的调查一做就是十年。根据这十年的调查,他写出了好几本学术著作,其中《活在喜马拉雅》通过对这个藏南小村庄的描述,形象地展示了西藏人的过去和现在。
除了帕拉庄园的田野调查,1999年在阿里地区的楚鲁松杰乡开展调研是徐平一生中度过的最艰苦的时期。去往楚鲁松杰乡必须翻过海拔6200米的普布拉雪山,途中还要经过一条两边都是悬崖、最窄处只有一条线的山脊,稍不留神就可能跌落悬崖。但就是通过这条路,他走遍了该乡的每一个自然村,他的《西藏秘境》一书,生动讲述了在西藏的惊险故事。这些有苦有乐的故事深深地留在徐平的记忆中。
2011年夏天,徐平开始了在昌都地区的调研。至此,他已跑遍了西藏的所有地区。每次回到曾经调查的地方,当地同胞都会抓住徐平,又抱又拉,无比亲热。如今的帕拉庄园已成为人流如织的旅游胜地。看到这种景象,徐平也感慨万千:“客观真实地记录下一个时代的变迁,就为人类文明留下了足迹,能够在剧变的中国研究人类的社会和文化,是我们这代学者的福气。”
研究真问题,真研究问题
徐平以“这辈子很值”来评价自己的人生和学术经历:生于小镇、求学名师,深入田野。多年田野调查的经历,令徐平形成了“待不住”的习惯,不出去调研就会感到不舒服。他寒暑假都会到各地区调查,尤其是暑假,日程满满当当,从未休息过。
徐平出生在汉族、羌族、藏族、回族共同居住的川西北汶川县,生活在一个多民族的大家庭。他的父亲是汉族,母亲是回族,妻子是蒙古族,一个嫂子是藏族,另一个嫂子是羌族。这些恰恰成为徐平从事人类学研究的“先天”优势。2008年,汶川特大地震发生后,徐平又先后三次到灾区调研,带领研究生住进灾民家里,并在那里度过了他们的寒暑假,积极为灾后重建、旅游业发展和羌文化保护出谋划策。从2009年开始,他又先后六次去新疆做实地调查研究,足迹遍布阿克苏、巴州、库尔勒、伊犁。
“研究真问题和真研究问题”,徐平特别强调学术研究不能绕着走。而这种真问题,就在广阔的田野中。边疆地区的稳定发展、民族团结等都是他们关心的问题。从西藏、四川、广西、新疆到内地省市,他一路行走,不断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在几十年如一日的调查研究过程中,徐平紧扣中国问题的根本所在:农业社会的文化和社会基础,如何面对全新的工业社会的挑战?在现代化潮流中,少数民族群众如何迎接并迈进现代化?作为当代中国社会人类学学者,应当了解脚下这片土地,以自己的学术研究回报社会、回报人民。(出处:中国社会科学报 本报记者 张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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