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又称叙、前言、引子等,它一般置于书籍正文的前面,对读者起一种引领、导读的作用。“读书先读序”,这是读书人的广泛共识。
明代人徐师曾在《文体明辨序说》中从字义上对“序”进行了界说:“按《尔雅》云:序,绪也。字亦作‘叙’,言其善叙事理,次第有序,若丝之绪也。”不过,这里的“序”,不能简单地理解为事物的“次序”。大致说来,在汉魏六朝时期,“序”、“理”(纹理)这些概念,往往是作为一个哲学范畴来使用的,它指的是事物的理序、理路,即客观事物的外在和内在条理,客观事物的本质和规律。书序则是对书籍的基本内容、逻辑结构、社会价值等进行评述的一种文章体式。也有一些书序对作者及书籍的成书背景进行简要介绍,为读者理解本书的内容打开一个“窗口”。宋人王应麟《辞学指南》有云:“序者,叙典籍之所以作。”
我国的书序早在战国时期就出现了,宋玉的《神女赋序》是我国书序的开山之作。书序有自序和他序两种。自序当然由书籍作者自己撰写,而他序则是请有关专家学者撰写的。大致说来,汉代之前,书序基本都是自序,而且放在书籍的后边,和今天的“跋”相似,如司马迁为《史记》所写的《太史公自序》、许慎的《说文解字序》等著名序文,都是放在书后的。魏晋以降,书籍作者请人作序渐成风气,乃至“无序不成书”;而且为了突出书序的地位和作用,同时也表示对书序作者的尊重,将书序移至书籍正文的前面。西晋左思的《三都赋序》,被学界认为是他序之滥觞。
书序是序作者学识、情怀、识见和功力的象征,也是序作者人格和风范的象征。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我们说“书序是学者的名片”。因此,历来的专家学者对撰写书序是非常看重、非常认真的,而且越是大专家、大学者,对撰写书序愈加谨慎和认真。许广平在《鲁迅先生序跋集序言》中回忆说,鲁迅先生凡写序,都不是空泛敷衍,必定从头至尾将著作细读一过,然后才动笔。他为贺非所译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写后记之前,很认真地读了全书,“每天夜里将译本一句句地校改,到写完后记后,实在因为工作太繁累赶忙而没有休息之故,曾经生了一场并不算轻的病。”
坚持实事求是,坚持为书籍作者和广大读者“双负责”的精神,是我国绵延几千年书序写作的优良传统。凡是书序的优秀之作,总是在对书籍的价值和贡献充分肯定的同时,也要恰如其分地指出其不足,提出进一步修改与提高的建议和希望。不说违心的话,不溢美,不拔高,使书序既对书籍作者有益,也不会对广大读者发生误导。
反观时下数量巨大、五花八门的书序,优秀之作当然也有一些,但违背书序的基本要求,不坚守人格和“学格”底线,恣意将书序商品化的也委实不少。归纳起来,这些不正派的书序大致有以下几种:
一是胡吹乱捧的“人情序”。序作者因为是书作者的老朋友、老领导,或是师长、熟人、老乡等等,写起书序来便不讲原则,不看实际,一味地胡吹乱捧,溢美拔高。明明是东拼西凑的学术垃圾,也大吹特吹其“开拓”、“创新”价值;明明是改头换面的重复之作,也吹嘘其“填补了空白”;明明是缺乏学术品格的一般读物,也说是“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二是宣传“卖点”的“广告序”。书序是一种高端文化,本应格调儒雅,造意稳健,文采斐然,具有深厚的文化内涵,然而,某些书序却以“经济效益”为宗旨,大肆鼓吹某书的“卖点”,弄得斯文扫地,不伦不类。如将研究决策科学的某部著作说成是“决策宝典”;将某高考辅导读物说成是“北大清华考取指南”;将某英语学习读物说成是通过英语四六级考试的“神奇法宝”……更有甚者,某企业家为某书所写的所谓“序言”,干脆“借贵方一块宝地”,直截了当地推销本企业的产品。
三是东拉西扯的“擦边序”。有些学者写书序显得十分“潇洒”,常常是用很少的时间,将所序之书大致翻一下,有的甚至连翻也不翻,只看看标题,便提笔作序。本来对书籍的内容并不了解,写什么呢?于是便古今中外,天南海北,东拉西扯,洋洋洒洒,“自我感觉良好”地写将起来。你别说,这样还显得自己很“博学”。当然,在序文的末尾也打一下“擦边球”,生硬地和书籍、和作者联系一下,再缀上个“是为序”,便万事大吉。很显然,这样的书序对读者理解该书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也许有的学者确实因为太忙,又推脱不过,不得已才写这种“擦边序”的。然而,这并不能成为敷衍其事的理由。一个严肃的、有责任心的学者,要么保持一份知识分子的矜持和清高,在自己不方便时不接受别人的请托;而一旦接受了任务,就要严格按照事情的章法去做。
以上列出的不健康的书序可能不够全面,但由此也可以看出书序领域乱象之一斑。切望学者们在撰写书序时,摒弃浮躁情绪,自珍自爱,认真负责,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捍卫书序这份高雅的传统文化的纯洁性。
(出处: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吴庚振 单位:河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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