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中国社会科学报》总第216期 独家报道　“昆仑山与西王母信仰”文章之一

　　昆仑山以其巨大的空间体量和文化容量横亘在中华文明的土地上，这是一座绕不开的大山。西王母是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神祇之一。在时间上，西王母自上古迄今，一直在中国文化中占据重要位置，其形象也随历史进程发生着复杂演变。在汉代，西王母曾是全国性信仰对象，并随着华人的足迹传播海外。

　　中国人最熟知的西王母形象是“王母娘娘”，她状告孙悟空盗吃蟠桃，因仙女下凡（织女为牛郎、七仙女为董永等）而大发雷霆。而明清时期民间宝卷中具有抽象神格的至上神，则是民众最为陌生的西王母形象。从“最为熟知的”到“最为陌生的”之间，西王母还有许多复杂的形象，无怪乎学者们称她为“千面女神”。

　　长期以来，学术界从历史学、考古学、宗教学、民俗学、文学等学科角度对西王母和西王母信仰做不同研究，仍留下许多未解决的学术问题。虽然记者此前对西王母信仰研究有一定认识，在面对复杂多变的西王母形象及与之相关的纷繁芜杂的文化现象时，仍感到难以捉摸，在撰写报道时再三提醒自己：小心谨慎，言必有据，要避免陷入昆仑“众神”布下的“迷阵”中。

　　记者曾系统梳理过汉代至魏晋时期关于西王母信仰的历史文献和物质遗存。此次实地考察报道又获取了新知，加深或者修正了我们对西王母信仰的认识。

　　其一，青海湖边仍有大量与西王母有关的历史遗存。如西海郡故城和虎符石匮、西王母石室、西王母寺遗址等。对于这些历史遗存，学术界仍有不同看法，最典型的是关于西王母石室，聚讼纷纷，迄今难定。

　　其二，西王母信仰文化在青海仍是现实生活中的文化。湟源县宗家沟不久前举办了第三届王母故里敬母大典；在河湟谷地的土族、汉族等各民族中，仍有许多与西王母信仰有关的民俗活动。

　　由于青海境内仍保存有大量与西王母有关的历史遗存和民俗活动，中国民俗学会在此设立了“西王母研究基地”。当记者来到这个学术的田野，获取了关于西王母信仰的新知。

　　其一，藏族女神贡曼杰姆与汉族女神西王母的关系。根据西北民族大学教授岗·坚赞才让的研究，这两个女神是同一个主神在不同民族和文化中的不同表述，具有同一个历史原型，是藏汉民俗文化交流的一个例子。今天的青藏高原东北边缘是一个多民族、多宗教、多文化共融之地，哪些神祇具有同一个历史来源值得继续深入研究，因此，有必要对贡曼杰姆与西王母的关系展开进一步考察分析。

　　其二，关于明清以来具有抽象神格的至上神。记者此前更多关注汉魏时期居于主神地位的西王母，她被完全纳入正统道教神祇体系后，仍为女仙之首，但都不具备抽象至上神的特点。此次考察记者才注意到明清以来宝卷中的西王母所具有的至上神地位。这种变化如何发生，其动力何在？据刘永红介绍，近来在河湟地区发现了若干新的西王母宝卷。根据马来西亚华人学者王琛发的研究，在瑶池金母信仰中，西王母和昆仑至少有三个层次，而最上一层是抽象的神格，金母具有创造主神的内涵——“能造的而非被造的”，这反映出明清之际中国民间信仰文化与西方基督教文化相遇后的一种交融。

　　随着西王母研究不断深入，我们不断进入未知新领域，发现有趣的新现象，遇到大量值得深入研究的新问题。（出处：中国社会科学报　本报记者　曾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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