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小字墓志的鉴别工作也许不像几位先生设想的那么复杂,尤其没有必要在个别词的拼写法上过多地纠缠。契丹小字是一种迄今未获彻底解读的文字,有大量词语还无人能识,而文物作伪者的文化水平都不是很高,要让他们熟练地使用契丹小字杜撰出千余字的长篇铭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2011年5月19日《中国社会科学报》“争鸣”版刊登刘凤翥先生的《契丹小字〈萧敌鲁墓志铭〉和〈耶律廉宁墓志铭〉均为赝品》一文,指斥内蒙古大学蒙古学研究院近年入藏的“萧敌鲁墓志”和“耶律廉宁墓志”为赝品。文章注意到墓志铭上三个契丹年号的写法和此前所见不同,并且说那两合墓志的志盖上均无文字又无纹饰,不符合已知的墓志特征。刘先生没有见到墓志的全文,但他认为自己能凭借这些很少的信息“一叶知秋”,并确信当“拓本或全文摹录本发表后,必将进一步证明其均为赝品,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刘先生“拭目以待”的“秋天”其实早已来临——对“萧敌鲁墓志”的详细研究2010年已出版,书名为《契丹小字新资料》,作者是内蒙古大学的吴英喆和赫尔辛基大学的杨虎嫩(Wu Yingzhe and Juna Janhunen, New Materials on the Khitan Small Script, Global Oriantal, 2010)。这本书的第49页到第134页上有对“萧敌鲁墓志”的全文解读和英译,书后附有墓志拓片的照片,从中可以看到刘先生关于“墓志盖上无文字”的笼统说法不符合事实。另外,书中还提出了鉴别墓志真伪的五条标准,并展示了作者判断“萧敌鲁墓志”为真品的思路。当然,“萧敌鲁墓志”以及内蒙古大学所藏其他墓志的真伪问题的确值得继续讨论,但是相关讨论的基础肯定不能是区区“一叶”,而应该是整个“秋天”。
笔者个人意见,契丹小字墓志的鉴别工作也许不像几位先生设想的那么复杂,尤其没有必要在个别词的拼写法上过多地纠缠。契丹小字是一种迄今未获彻底解读的文字,有大量词语还无人能识,而文物作伪者的文化水平都不是很高,要让他们熟练地使用契丹小字杜撰出千余字的长篇铭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结合当前文物市场上出现的契丹和西夏等少数民族文物伪造品来看,通行的作伪方法无非以下三种:1.利用有限的少数民族文字组合成一篇“文章”;2.根据已公布的文献进行全文复刻或者复抄;3.从已公布的若干文献里摘取部分句子或者段落重新组合。其中第一种方法最为拙劣,稍有些古文字知识的人都可以看出里面没有完整的句子甚至词组。采用后两种方法伪造的契丹墓志可以通过“对校”来识别,就是到已经发表的墓志里寻找相同的篇章或者段落,如果能够找到,就可断其为伪。何况采用第三种方法作伪时,作伪者往往不知道古文应该在哪里断句,所以他们摘录文章的最后一句经常是不完整的。现在的问题是,“萧敌鲁墓志”上的文字在吴英喆和杨虎嫩那里都可读通,在已发表的墓志资料里也没有见到其抄袭的源头,而且其中的个别词语还可以引发刘凤翥先生的商榷,这些事实引导我们设想,如果“萧敌鲁墓志”确属今人杜撰,那么作伪者的契丹语文水平当不在刘先生之下,而这是我们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的。
近年来,民间文物市场的无序发展导致伪造的契丹墓志屡见不鲜,刘先生为此感到义愤,这种感情值得肯定,但是朴素的感情毕竟不能代替严谨的学术研究。我相信刘先生在仔细研读了吴英喆和杨虎嫩的著作之后会有一些新的想法产生,也欢迎他以丰富而切实的辩难加入这次讨论。(出处: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聂鸿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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