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中国社会科学报》总第178期“特别策划 城市化进程中的中国语言”文章之一。

　　职位名反映任职者的权力和地位，但同样的职位在不同的企业用不同的职位名，则反映企业文化传统和命名者的社会文化心理。

　　企业职务命名是通过命名行为来进行劳动分工和建立人员管理体系的一种管理活动。一项恰当的职务命名需要满足三个要求。第一，反映任职者的工作内容和责任。企业之所以要命名不同的职务，是因为在企业内部存在劳动分工、工作职责的差异，职务名称应该清楚地反映这种差异。第二，反映企业内部的指挥系统。企业内部人员除了分工不同外，还存在指挥、管理和领导系统，职务名称应该有利于人们设立不同的指挥与管理等级。第三，反映对任职者的技能资格要求。职务反映劳动分工，而劳动分工的结果对任职者产生不同的知识、技术和能力要求，因此职务名称要有利于任职者了解职务的技能要求。

　　根据职务命名的要求，职务名称的构成要素可分为下面三种：职类名，反映任职者工作内容的部分；职位名，反映任职者权力的部分；品位名，反映任职者技能和资质要求的部分。考察近年来企业的职务命名活动，发现命名要素的表现形式发生了种种变化，这些变化不仅反映命名者工作设计思路的变化，还折射出命名者的社会文化心理。

　　职位名反映任职者的权力和地位，但同样的职位在不同的企业用不同的职位名，则反映企业文化传统和命名者的社会文化心理。东方文化尊崇权力，等级制度有根深蒂固的传统，反映在企业职务命名中便是使用以“长”字为核心的职务名。调查显示，欧美企业，无论是外商独资还是中外合资，都较少使用“部长”职位名；“课长”和“系长”职位名来自日韩，所以在非欧美外资和合资企业有较多的使用。民营企业不仅使用了汉语中已有的体现“长”字文化的“部长”、“处长”、“科长”，而且借用了来自日韩的“课长”和“系长”。职位名既然是任职者地位的反映，命名者就可以利用这一属性，拔高任职者的地位，给一个听起来非常好的头衔，达到吸引和取悦任职者的目的。根据调查，74%的民营企业使用“首席××官”类职位名，尤其是83%的民营企业使用“首席设计官”，既体现了取悦、奖励任职者的心理，又表明了对设计工作的重视。而国有企业使用“首席××官”类职位名的只有1%，说明国有企业坚持“长”字文化的心理。外资企业中主要在一些大型企业或集团型企业中使用“首席××官”，但它们更多地是将其作为实名而非虚名来使用。

　　品位名侧重反映岗位的专业要求。管理并非是一种专业，但近来很多企业在“管理”后加“师”，表明命名者对专业化管理的重视。

　　调查表明，民营企业使用管理师的比例最高，为55.68%，非欧美外资企业使用管理师的比例也达23.15%。与此相对照的是，欧美外资企业使用“科学家”职务名称的比例最高，为42.17%，民营企业则紧随其后，说明这两类企业重视科学技术对企业发展的作用，它们对从事高级技术工作的人冠以“科学家”称号，对任职者是一种莫大的激励。民营企业使用“首席设计师”的比例相当高，一方面反映它们对员工的激励作用，一方面也折射出民营企业从事设计类行业的比较多，如许多民营企业从事广告、建筑、家居等行业。

　　职类名反映工作内容，职类的多寡反映分工的详细与粗疏。有关调查显示，工程专业总职类数高达16个，分工最细；供应物流专业作为一个新的专业领域，总职类数占第二位，说明专业化程度已相当高；人力资源、财务、市场等总职类数也都比较多，分工也越来越细；而质量监督、制造和研究开发等传统专业的职类数相对比较少，说明这些领域的专业化程度没有很大提高。

　　从不同层级的职类数量来看，管理类和专业岗位职类数量最多，体现了管理类工作和专业岗位工作分工最细，表明这两个层级的工作最得到大家的重视；而辅助岗位的职类数量却低于高管层的职类数，在某种程度上表明对辅助岗位的不重视。

　　不同的命名要素体现不同的命名诉求，在同一名称中对不同命名要素的选择使用则体现了命名者不同的侧重点。出现两项命名要素，包括“职类+职位”和“职类+品位”，是使用最多的命名结构，其中97.22%的高管层职务、96.89%的管理层职务名称都采用“职类+职位”结构形式，在明确职类的同时强调职位；而97.75%的专业岗位职务名称采用“职类+品位”结构形式，在强调品位的同时明确专业领域。

　　而专业岗位职务名称中出现两个品位名，则是命名者强调专业要求的程度，如“高级地质工程师”出现“高级”和“师”两个品位名，“资深生物学家”出现“资深”和“家”两个品位名。在同一职务名称中同时出现职位、职类和品位三项命名要素时，表明命名者希望该职务名称能全面反映一项职务的所有方面，这样的名称相对比较少，我们只在高管层职务名称发现少数几例，如“高级营销总监”、“高级人力资源总监”等。

　　一般情况下，具备“职类+职位”的名称已经能满足命名的目标，总监职务并不一定需要体现专业要求的品位名；使用“高级”来修饰“××总监”，可能的目的是为了体现某一任职者在企业中的资历，有时是为了平衡人际关系。少数职务名称只出现一项命名要素，或者只出现职位名，如“厂长”，或者只出现职类名，如“策划”、“翻译”、“文案”、“前台”等。作为职位名的厂长独立充当职务名，是因为其隐含了“工厂”或“生产”的职类名，实际上是一种省称；而只有职类名的职务名称，大都是辅助岗位或低级专业岗位，命名者强调的是其工作内容，而并不在乎其专业要求和工作地位。

　　（出处：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殷志平　中国语言资源开发应用中心特约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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