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墨脱的道路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墨脱之难，难在路上。

　　墨脱之美，美在路上。

　　在本报“西部纵深行”报道组到达波密县的前几天，位于波密县和墨脱县之间的嘎隆拉雪山一带降下近20年来最大的一场雪，如果在往年将就此封山，而今由于新贯通的嘎隆拉隧道使得这条绝路变成一条虽艰苦卓绝但可通行的“天路”。

　　记者从林芝出发，一路穿越色季拉雪山、鲁朗林海、波密天险，为壮美的藏东南自然之美、公路之险所折服，然而同路的其他乘客告诉记者，论风景，墨脱比鲁朗更美，说公路，墨脱比波密更险——即使在壮美如藏东南，墨脱似乎也是单独分类、无可比拟的另一种存在。从林芝到波密，每个人听说我们要在这个季节去墨脱，一边面露惊讶之色，一边都说墨脱极美，然而其中却很难遇到一个真正冬季进入墨脱的人，可见进入墨脱之难。

　　
　　穿越人类公路建设奇迹

　　波密和墨脱之间横亘着嘎隆拉雪山。在嘎隆拉隧道贯通以前，通往墨脱的公路全长约140公里，起点为波密县城帕龙藏布桥头，终点为墨脱县城。公路沿线自然地形条件极为复杂，要穿越嘎隆拉雪山，中间大部分为原始森林地带，属于无人区，所以沿线地名只能按里程命名。如今，嘎隆拉隧道贯通后恰将嘎隆拉雪山南面和北面的24K与52K联接起来。

　　嘎隆拉隧道是墨脱公路的控制性工程，全长约3300米。嘎隆拉雪山高4000多米，而隧道海拔约3700米。隧道内一片漆黑，路面尚未完全平整。在隧道内的平整干燥路段，靠边停着许多工程机械车辆，静候复工命令。而在其他路段，水从隧道顶部喷涌而出，倾泻如注，形成一个个水帘。汽车压着水花，穿过水帘，颠簸前行，一路闷响，让人不能不感叹，打通这隧道实在太难了。

　　穿过嘎隆拉隧道，走出洞口，记者已经站在嘎隆拉雪山南坡、喜马拉雅山脉的南面了。

　　然而还来不及感慨这隧道的伟大，洞外寒风凛冽，漫天风雪扑面而来，雪粒狠狠砸在脸颊上，积雪已经与隧道口的木屋屋檐平齐。从隧道口俯瞰前方，但见天地已无界限，白茫茫一片，渺无人烟，而通往墨脱的公路已经完全消失在冰雪世界中，所有人都必须徒步穿越这茫茫雪海才能到达墨脱。

　　徒步穿越茫茫雪海

　　站在这没有前路的地方，记者与墨脱县的工作人员遵珠、扎西顿珠、高东红以及四川乐山的打工者姚本祥结成一个团队，继续徒步前行。

　　在雪地行走，后面的人踩着前面人的脚印是最为省力的办法。积雪深的地方齐肩，浅则齐腰，虽然有前人踩出的脚印，但还是不结实，每个人都只能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要把陷在积雪中的腿脚拔出来再迈出去，体力损耗极快，对于膝盖、脚踝的磨损也很大，人不停滑倒，再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在有的地段，雪水融化成溪流，哗哗地流淌着，在积雪中冲开一条水路。防水的户外运动鞋也立刻打湿了，一脚抬起，带起水、冰、雪、泥，鞋立刻重了一倍，脚趾很快就冻麻了，只能一脚轻、一脚重地前行。

　　走了约一个半小时，到了52K处的一家珞巴族妇女开的小店。每个人都很疲惫，记者靠在凳子上喘气，扎西顿珠为记者递上热腾腾的奶茶，给记者们打气。摄影记者因为在山上滑落时摔坏了墨镜，视力轻微受损。走近店中，遵珠立即为他购置了新墨镜。正在小店中休息的一个藏族汉子告诉记者，昨晚他在53K发生雪盲，眼睛严重受伤，幸亏有人救了他，才幸免于难。他说，这场雪大得超乎想象。

　　对于居住在墨脱的门巴族、珞巴族、藏族和汉族等各民族同胞而言，徒步跋涉进出墨脱本就是“家常便饭”。这条道路是在厚厚积雪中踩出的一条窄路。就像在狭窄的公路两车相遇“错车”一样，在这条窄路上两人“狭路相逢”，就必须一人将身子斜倚在雪堆里“错人”，才能通行。由于道路的艰险，特别是遭遇这场大雪，路上两人相遇，都驻足交谈几句，一边趁机休息一二十秒，一边向对方询问或介绍前方的路况。在短暂交流之后，又互道珍重，鼓励对方继续跋涉，然后各自继续上路。

　　徒步穿越者也是这条“天路”上的一大文化现象。进出墨脱的路已经被评为我国十大徒步线路第一位。对于徒步穿越爱好者而言，目的地就在墨脱路上。他们在墨脱路上接受精神的洗礼，并且把民族风情、自然风光等所见所闻介绍给世界，同时也为沿途墨脱人尤其是门巴、珞巴同胞增加了一个了解外面世界的独特信息渠道。

　　珞巴小店 围炉夜话

　　通往墨脱的“天路”是一条跋涉的单行道，只要开始走，就没有回头路。从52K到62K没有任何居民，也没有小站可以休息，只有向前、向前。

　　从白天走到黑夜，我们终于见到了迎接我们的同志的电筒光。又走了一刻钟，来到62K小店。记者一头扎入这温暖的小店，瘫坐在木凳上起不来了。当最后一个背夫走进小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了。

　　这家62K小店也是珞巴族妇女经营的，为纯木构建筑，四周都是原始森林。小店自备发电，电压不稳，灯光昏黄飘忽。由于大雪，电话也打不通，与世隔绝。在店里歇脚的人们便围坐火炉聊起天来。一打听才知道，这小小的店里聚集的有门巴族人、珞巴族人、藏族人、汉族人、彝族人，有干部、学生、背夫、医生、打工仔。

　　来自四川阿坝州的藏族康巴人洛桑说：“你们‘运气真好’，第一次来墨脱就遇到这么大的雪。我在墨脱十八年都没有遇到今年这么大的雪。”送侄女德吉措姆去拉萨上学的门巴族“哥达”（门巴语“小伙子”）白马次仁则告诉我们，墨脱人非常希望了解外界，也希望外界了解墨脱。他真心希望，我们能带给大家一个真实的墨脱。

（出处：中国社会科学报　本报记者　曾江/文　王宙/图）

　　

　　

《中国社会科学报》版权所有，转载请注明出处及本网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