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关于曹操墓真伪问题的讨论一波接一波。安阳西高穴大墓究竟是否为曹操墓？不仅是学术问题，也是社会大众普遍关注的问题。西高穴大墓发掘并被“确认”为曹操墓，似乎历史上一个真实的曹操顿时呈现在世人面前，从而极大地激发了人们的求知欲望。要满足这种求知欲，只能依靠考古文物与历史研究的成果，辨明有关历史事实，还原曹操之本相。社会大众提出历史问题，学者通过自己的艰辛探索与高深研究破解大众提出的问题，学术与社会相激互动，共同进步。曹操墓论争的积极意义正在于此。
　　考古界在缺乏充分证据的情况下，“确认”西高穴大墓为曹操墓，这自然会引起社会大众的质疑。然而事实却是，一些学者不但不重视这个问题，反而抱怨民众“缺乏考古知识”，说了“外行话”。西高穴大墓发现有三具尸骨残骸，一男二女，经检测，男性在60岁左右，二女一为20多岁，一为50多岁（初公布为40多岁，后又改为50多岁）。考古工作者将60岁左右的男性推定为曹操，将50多岁的女性推为卞氏。然查《三国志》及裴注，卞氏死时70岁，显然与墓中女性骨骸不符。中央电视台在直播西高穴大墓发掘现场时，主播曾将此疑问提出，考古专家回答是有可能科学检测数据有问题，也有可能是《三国志》记错了。让人听了，着实目瞪口呆。
　　按照常理，当对某一问题的看法发生分歧时，人们常常会重视不同意见，因为它能从反方面验证、补充或完善正方的观点。西高穴大墓被“确认”为曹操墓，所列举的证据，基本上多属于旁证，这自然会引起人们的“质疑”。面对人们的质疑，考古工作者若要维护其“判决”的“公正性”，就必须举出新证，对其“确认”做出合理的解释和必要的补充说明。如果一时还难以做到这一点，就应该对此前的“确认”做出适当的修正，给后来的学术研究留下合适的空间。学术研究与论辩应秉持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有十分证据说十分话，没有证据不说话的原则。
　　网络时代的民众，能够更加便捷地获取各种知识，而学科界限越来越模糊，专业与非专业的区别有所淡化，隔行不隔理。内行与外行有时也很难分得清。考古专家魏坚教授曾在一古墓发掘现场与笔者讲到这样一句话：“其实我们做的工作和盗墓贼一样，不同的是盗墓贼夜间挖，我们白天挖。”盗墓贼对有关知识的掌握有时并不亚于专业人士，其探铲制作与使用也成了考古工作者不可或缺的工具。再者，随着文物市场的扩大，文物仿制与造假已经不是个别的现象。西高穴所在的邺城地区在宋、元时就有居民将仿制的铜雀台瓦埋入地下，数年后取出，号称曹魏铜雀瓦砚，卖给往来达官贵人，获取厚利。西高穴大墓多次被盗，破坏严重，出土文物中是否混入赝品，无法断定。这就给考古与文物工作者出了一道难题，即如何判定文物的真伪。真正的专业与非专业、内行与外行的区别，恐怕正在于此。
　　学者每谈及历史知识的普及，总习惯于居高临下，好为人师，热衷于去教育别人，这些固有的观念该到调整的时候了。面向社会，解答民众关注的历史问题，当虚心向社会学习，以科学的态度，严谨的学风和艰苦卓越的辛勤劳动，取得令社会满意的研究成果。“象牙塔”并不专在经院，社会也需要“象牙塔”，让学术走进社会“象牙塔”，这也是学术融入社会并促进社会进步的途径。
　　（出处：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牛润珍　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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