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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世界报道新北川
作者:zhangyy   日期2011-02-25 15:31:00   《中国社会科学报

  

  1 新北川 新生活

  2月1日,经过两年重建, 20多万北川儿女在灾后第三个春节前入住新城。新北川是“5·12”特大地震后唯一异地新建的县城。

  2月14日,在开城后的新北川,搬入新居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在阳台系上了代表羌族文化的红布。走过小区,一排排阳台上的“羌之红”煞是好看。人们正在用这样的方式宣告:新北川正在开始新生活。

  新北川县城全国都莫得比

  新北川开城后,居民生活是否方便?记者试着在新北川县城里寻找菜市场。

  新北川的菜市场很好找。大禹广场的碉楼是全城的制高点,从碉楼过西北十字路口就来到了“北川新县城服务中心”,临时综合农贸市场就在这里。

  市场分布着蔬菜区、肉类区、鱼类区、腌制食品区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海椒、白菜、莴笋、土豆等各类时令蔬菜码得很好看,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四川人爱吃的则耳根、豌豆颠。

  在菜市场附近的小巷,有两三家小餐馆。记者来到其中一家,点了一份红绿双椒炒肉丝。米饭随便添,管饱。饥肠辘辘的记者吃得开开心心。老板娘是绵阳市三台县人,“三台是四川百万人口大县,但是新北川县城修得好漂亮,全四川可能全国都莫得比。我都想在这里买房子,就在这里生活多安逸”。

  “情人节”里迎婚礼

  2月14日,正月十二,西方的情人节。

  开城之后的新北川县城,这天格外喜气。

  在城东的永昌小区,一场盛大的婚礼正在举行。辛卯春节,一对刚庆贺过乔迁之喜的北川人又迎来联姻之喜。记者随着新娘子的亲戚们走进这个新家,这些刚刚投入使用的新房又成为甜蜜的婚房,在客厅的墙壁上,画着一枝巨大的迎春腊梅,那粉红浅紫的花朵映红了新娘、新郎和每一个来宾幸福的脸庞。

  新郎挽着身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双双向一个壁龛行礼,壁龛两边垂下的被称为“羌之红”的红布表现出鲜明的羌族文化特色。

  这对新婚夫妇并不是今天唯一感到幸福的人,在新北川第一个“情人节”,不少北川的姑娘和小伙子们迎来了各自人生大喜的日子。

  在细节中延续老北川

  在新北川,随处可见北川人对援助者的感恩之情。

  新北川宾馆是由山东省淄博市援建的。宾馆有17个小餐厅,分别以山东省援建北川的17个地市命名。记者一个厅一个厅地参观,不长的时间里,“走”过了山东17个地市。每一个厅的装修都考虑了地方特色文化,如潍坊的风筝、菏泽的牡丹、济南的趵突泉……走进淄博厅,地毯装饰的图案是羌族同胞最喜欢的民族之花羊角花,墙壁上是一幅著名山东画像石缠枝神树图案,简简单单,将山东和北川“缠绵”起来而不可分割。

  宾馆负责同志还告诉记者,17个小厅的命名和装修表达了北川人对山东援建者的感恩之情。

  此时,老北川宾馆还屹立在老县城的废墟中。宾馆门前的三只羊还倔强地昂首问天。新北川宾馆的标志是三只叠加的羊头,也许这既表达了三羊开泰的吉祥祝福,同时象征了羌族羊图腾,又是老馆三羊符号的延续。

  正是在这样的细节中,新北川与老北川站在了一起。

  2 北川中学:用爱国感恩建设校园文化

  2月12日,北川中学高三年级2011年开学第一天。

  同学们纷纷从北川县的四方返回美丽的校园。

  云盘河在校园中潺潺流过,河水清可见底,教学楼、图书馆、宿舍楼等沿云盘河次第展开,井然有序。校园的建筑糅合了羌族碉楼的风格,还装饰有羌族的彩云图案。小雨淅淅沥沥,润泽着校园的一草一木,北川中学内一片绿意盎然。

  站在云盘河边,听着欢快如歌的河水,记者仔细阅读着中华全国归国华侨联合会立的石碑上的《北川中学重建记》。

  一个学生提着行李走进校门,向宿舍楼走去,记者上前攀谈。

  他叫李新,是2011级高三10班的学生,羌族人,来自大禹的故里——禹里羌族乡。从禹里到新北川县城所在地永昌镇有四五十公里,由于地震的破坏,至今从老北川曲山镇到禹里的路段仍然不好走。李新中午从禹里出发,乘坐冲锋舟经过唐家山堰塞湖,抵达大坝后改乘汽车,穿越老县城的废墟,一路南下,抵达新北川。

  在北川中学,像李新这样的学生并非特例,许多同学每次往返学校和家之间时,都要穿过老县城的震后废墟。

  在李新的邀请下,记者来到学生宿舍1号楼。

  在宿舍,已经有几位同学在李新之前返校,他们都是羌族人。黄金城同学的家原来在老北川县城,现在已经搬入了新北川县城尔玛小区,王亮来自陈家坪,赵永唐则来自比李新更远的白什羌族藏族乡。王亮、黄金城都曾经在老北川中学读过书,又一起随学校搬迁,从临时避难的绵阳体育馆到长虹培训中心,再到2010年8月搬入新北川中学,每一处他们都深深感到社会各界的关爱。

  对于北川中学的孩子们,感恩是一种内心情感自发的流露。回忆起胡锦涛总书记对北川中学的亲切关怀,温家宝总理八次来北川就七次来北川中学,同学们都记忆犹新。对于祖国各地的援建者们尤其是对口援建北川的山东人,大家都充满了感激之情。

  在云盘河西的办公楼,北川中学校长刘亚春告诉记者,北川中学近三年来的经历有特殊性,师生的所见所闻所感都很丰富深刻,我们提炼出“爱国感恩朴实勤奋”的校训,作为对全校师生的共同要求。这是北川中学在精神层面、文化层面建设的核心,是学校的灵魂、立校之本。

  学校的人员是流动的,唯有文化是可以延续和传承的。考虑到近两年来新入校的青年教师对北川中学的历史了解还不够,对这两年接受来自党和政府,来自全国、全世界各地的大爱帮助的那种情感的认识还不够深刻,1月19日,学校还组织青年教师回老北川中学进行感恩教育活动,以使青年教师深刻地感受北川中学的情感传统。

  3 对口援建:新北川又添齐鲁韵

  “再造一个新北川”,根据党中央和国务院的统一运筹安排,由山东省对口援建北川县。山东省不但将北川作为“山东的一个县”,还作为“山东的第一个县”,以全省之力援建北川,山东省17个地市的援建者们奋战在北川的大地上。在两年多的援建工作中,有3万多山东援建者来到北川。2010年9月,山东省将新北川整体移交后,山东各援建队已经陆续返回山东。

  从成都到绵阳,从绵阳到北川,记者一路都听到对山东援建者的赞美之声,这是山东援建者在北川赢得的口碑。在北川县老年活动中心,悬挂的大型条幅上写着“山东好汉无疆大爱彰显民族情怀,援建丰硕成果惠泽北川世世代代”。

  已经返回济南的山东省援建北川办公室副主任、山东省援建北川前线指挥部副总指挥孟雷告诉记者,山东人已经和北川同胞建立了深厚感情,远远超乎同事关系之上。淄博市援建队是山东省17个地市援建队之一,援建了新北川宾馆等重要工程项目。淄博市援川指挥部主任孙云淼说,新北川之所以能“三年重建任务两年基本完成”,根本原因有两点:其一,是党中央和国务院的英明决策,集中了全国优势资源建设震区,体现出社会主义社会的优越性;其二,建设新北川的主体是北川的广大干部群众。提及北川人对山东援建者的感恩之情,孙云淼说,感谢北川人民对我们的厚爱和肯定,对北川人民,我们一是怀有崇敬之情,特别敬佩北川人自强不息的精神;二是怀有感激之情,在两年半的时间里,北川人民支持我们的工作,关心我们的生活,使我们顺利完成了援建任务。衷心祝愿北川的明天更美好。

  在各援建队完成任务返鲁后,山东省在北川设置了山东省驻北川工作联络处。在联络处,记者找到了主任李华刚。李华刚告诉记者,目前他们在北川的工作主要有三点:其一,处理善后,包括项目的扫尾、审计、维修等工作;其二,协调维护,山东省已经和北川签署了长期战略合作协议,使援建常态化;其三,推动合作,逐一落实20多个工业项目和1个农业项目,通过项目推动双方的深入合作。

  初到新北川的第一天,记者就感到两个文化元素特别浓厚:一方面,作为全国唯一的羌族自治县,新北川的建筑及装修使用了羊图腾、云朵、石等大量羌族文化元素;另一方面,在新北川,随处可见山东地名,建筑装饰也运用了很多山东文化元素,使新北川染上了一层浓厚的齐鲁文化色彩。随着在北川考察采访的深入,记者对此的印象更深刻,北川羌族文化在汉羌之间,本来就呈现出复杂的碰撞融合现象,而今羌风又添齐鲁韵,这使得新北川的历史文化内涵更加丰富,耐人寻味,新北川文化的嬗变以及在未来的发展都值得学术界、文化界持续观察研究。

  4 学界聚焦北川羌族文化重建

  四川的羌族同胞主要分布在龙门山沿线的北川、汶川、茂县、理县等县。北川位于从川西高原、横断山区进入成都平原的过渡地带,可说位于汉藏之间。与其他羌区不同,在北川地区,羌族文化和汉族文化的碰撞融汇更为悠久深入。

  北川以曲山关为界分为“关内”和“关外”,禹里乡以上属于关内,擂鼓镇以下属于关外,关内和关外的地理环境和民族文化现象都存在一定差异。

  这些都给学术界留下了许多富有研究价值的学术课题。台湾学者、“中研院”史语所研究员王明珂近年来在羌族历史、文化和社会的研究方面取得一系列很有启发性的学术成果,不但出版了《羌在汉藏之间》,而且将他1994—2003年之间的羌族田野考查经历写成一本杂记小书《寻羌——羌乡田野杂记》。地震后,王明珂还曾经写过一篇《北川是我最珍贵的学术田野》。

  在新北川考察采访期间,记者正在参加“新北川文化发展座谈会”,王明珂打来电话。他告诉记者,自己还没来过新北川县城,地震后也没有进入过关内的禹里乡以上地区,有的羌族朋友也在地震中不幸遇难。至今,他对小坝乡等高山羌区以及当地朋友的情况一直一无所知,非常希望记者能够提供一些信息。他还说,准备今年夏天再次前往新北川进行田野考察,延续他的“寻羌之旅”。

  近百年来,北川的县城城址发生了连续变迁:北川最早的县城在关内的禹里乡治城(时称石泉县),解放后迁到位于关口的曲山镇(改名北川县),地震后南迁到关外的安昌镇设立临时县城,到现在在永昌镇建起新北川县城。北川的县城城址由治城而曲山而安昌而永昌的迁徙过程,同时也是从山区到丘陵地区再到完全进入平原的过程——这一变迁必然会对北川羌族带来复杂的文化和精神嬗变。

  由于大禹和北川与古史学术研究有密切关系,清华大学教授李学勤多次前往北川考察,与北川的同志有很深的感情。

  在他的指引下,记者在北川禹羌文化研究中心办公室见到了尧一三。“我的哥哥叫尧一一、尧一二,所以我叫尧一三。”尧一三待人热情,言行诚恳。

  一位姓尧的学者研究大禹,可以说是一种缘分。尧一三从前研究大禹是爱好,现在则是一种责任。他的老师谢兴鹏曾是北川大禹研究的领头人,不幸在地震中遇难,与他一起在县文化馆遇难的还有禹风诗社的30多位朋友,他们都是禹羌文化的爱好者,这对北川地方研究禹羌文化造成沉重打击。从此,接过老师的工作,研究大禹成为尧一三没有选择的选择。

  告别北川的前夜,记者在网上看到了尧一三救女的故事。

  北川受灾重、伤亡大,感人的故事特别多。可以说,每个北川人都有一个难忘的故事。不过,许多故事暂时被主人自己“遗忘”了。曾经一个女子拉着他的手感谢救命之恩,但尧一三已经不记得这段经历了。地震不但直接震及肉身,还阻滞了记忆。对个体而言,这既可能是一种保护性遗忘,也可能是心灵的损伤。

  《四川日报》资深记者伍松乔说,地震中口述资料的工作已经在做,但是还要继续重视。另外,如同泰坦尼克号沉船事件,多少年后还有一直不为人知的记忆被人唤醒,北川可能也是这样,还有许多故事沉淀着,掩藏在历史记忆的地层里,等待被人“考古”。



  (出处:《中国社会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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