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中国社会科学报》总第234期 独家报道“西北民族走廊 走进撒拉族”文章之一
撒拉族自中亚迁徙到中国青海后便与其他突厥语民族失去了联系。近800年来,撒拉语作为突厥语的一个分支,犹如一块活化石,深藏于青藏高原上。因此在国际突厥语研究中也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
13世纪,一支人数很少的乌古斯部撒鲁尔人从中亚迁徙到了今天的中国青海地区。在周边兄弟民族的热情相助和自己的顽强奋斗下,他们奇迹般地繁衍生息了近800年,如今已发展成为中华56个民族之一、拥有10万人口的民族——撒拉族。更让人惊奇不已的是,他们的母语——撒拉语在汉藏文化的腹地一直保存到了今天。
母语:民族文化的载体
撒拉语属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西匈语支的乌古斯语组,按形态结构分类,属粘着语类型。语言不仅是一种交际工具,更是一种文化载体。语言学家格里姆曾说:“我们的语言也就是我们的历史。”这里的“历史”包含了社会、经济、法律、民俗等许多方面。撒拉族虽然在历史上使用过自己的文字“土尔克文”,但未能全面普及。
撒拉族最有特色的历史传说、民间故事、民间歌谣、民间谚语等都是以撒拉语的口头形式传承的。这些口传文献中既有1000多年前的突厥—萨满文化因素,也有撒拉族先民信奉伊斯兰教以后的文化因素;既有关于撒拉族来源等方面的内容,又有其如何在中国与藏族、汉族、回族、维吾尔族等其他民族交流融合的内容;既保存有撒拉族语言文化发展的历史特点,又显示出撒拉族语言文化发展的地域特性。因此,撒拉语是撒拉族文化传承最重要的形式。
撒拉族自中亚迁徙到中国青海后便与其他突厥语民族失去了联系。近800年来,撒拉语作为突厥语的一个分支,犹如一块活化石,深藏于青藏高原上。因此在国际突厥语研究中也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
母语危机:一个全球性的问题
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估计,目前世界上有6000多种语言,其中的一半正在失去它们的使用者。在世界绝大部分地区,大约90%的语言可能在本世纪末都会消失。作为人口较少民族的语言——撒拉语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随着西部大开发的深入进行,撒拉族的社会生活正处在重大转型时期。撒拉族地区越来越开放,撒拉族流动人口和在外工作人员不断增加。在撒拉族聚居区——循化撒拉族自治县公伯峡和积石峡两个国家大型水电站的建成,使撒拉族人口分布发生较大变化。在甘肃,撒拉族已基本上转用汉语。在新疆,撒拉语也正被维吾尔语所取代。青海的撒拉族中,除循化撒拉族自治县偏远地区的老人和妇女只使用撒拉语外,其他人都可以使用汉语等其他语言或方言。撒拉语只有在撒拉族聚居的村落和家庭内部才使用,而在学校、政府机关一般都使用汉语。
撒拉语作为一种弱势语言,对新出现的事物一律使用汉语来称谓。即使在撒拉族自治地区也没有任何有关撒拉语的教育或文学方面的书面材料,也没有该语言的任何文件。政府、学校及本民族人士对撒拉语普遍持消极、悲观态度,认为撒拉语在社会上没有什么价值。所有这些使得撒拉语的使用范围越来越小,撒拉语正趋于简化,甚至已有部分人放弃了母语。许多原汁原味的语言现象和蕴涵于其中的丰富的文化现象也正在急剧消失。撒拉语的传承发展已出现了危机,撒拉语已是一种濒危语言。
路向何方:在理想与现实之间
近年来,人们越来越认识到,语言多样性和文化多样性一样重要。弱势语言的消失是对文化多样性的严重挑战,是人类财富的重大损失。同时,语言的消失如同一个物种的消失,对一个群体来说甚至是灾难性的。语言是该语言使用者思维模式的直接体现,语言的消失会加剧人类思维模式的单一化倾向,会导致人类思维模式退化,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倾向。
在青海、新疆、甘肃等地进行的田野调查中,笔者发现绝大部分撒拉族都对自己的母语持积极的态度,表示热爱自己的母语,希望能将其继续传承给下一代。受过教育的撒拉族人士,还强调撒拉语就是撒拉族身份最重要的标志。然而,笔者也发现,出于对升学、就业等现实问题的考虑,撒拉族群众在大力学习汉语的同时,却有意无意地放弃了自己的母语。
在保护母语文化的理想与竞争激烈的生存现实之间,撒拉族人正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出处: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马伟(撒拉族) 系青海民族大学教授)
(本文文字和照片由循化县撒拉族学者马光辉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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