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中国新闻界“走基层、转作风、改文风”之风劲吹,如火如荼,新闻从业者顺风而动,方兴未艾。“走转改”已成为当下媒体的高频热词。这项旨在推动新闻界深入基层、深入群众、改善作风与文风的活动,因击打到当下新闻界浮躁的痛处,呈现奋力纠偏的态势,故而格外具有针对性与生命力。而这场“走转改”的活动,又何尝不是中国学术界急迫需要进补之所在?
学术界脱离“基层”,久矣。近年浮躁之风劲刮,令纯洁象牙塔跟风躁动。一批学者“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怎奈何“与生活保持距离”终于演变成“不食人间烟火”。于是乎,离社会越来越远,离生活越来越远,离现实越来越远,离学生也越来越远……专家们不愿意接触社会,躲进书斋从文字到文字,从概念到概念,从论文到论文。脱离基层,隔着玻璃窗看到的世界越发得模糊,没有材料的思考越发得单薄,失去生活语言的表达越发得干巴,冷暖不知的学术越发没有了感情……因而,像袁隆平院士那样80岁高龄还扎根于田间地头的科学家已是凤毛麟角。学术,屡屡沦为一种“技术化生存”。
学术界作风“不良”,久矣。“研究成果”汗牛充栋,有价值的扒拉不出来多少;论文摞起来数量能吓死人,有质量的却总是选不出来几篇;“剪刀加浆糊”变换成“复制加粘贴”,不劳而获的剽窃勾当竟然也赫然登场,且前仆后继……跑基层太苦,作调研太累,更有甚者,作起了假调研、编起了假数据,得出一些明显违背现实、违背民意、让全国人民哑然失笑的学术结论来,“指鹿为马”,为权力贴金,换取所谓的“学术经费”。研究员不做研究,教授不肯上课堂,大家都是“空中飞人”,围绕功利团团打转。至于那些被揭丑的“准院士”,雇人用“锤子”砸人的怪事,虽说绝对是孤案,倒也算是作风不良的极致表演。
学术界文风“走板”,亦久矣。晦涩语言,玩弄概念,“装神弄鬼”的态度,造就了“不说人话”的语言,兜圈子,打转转,本来1000字能说清楚的东西,非要注水到10万字方肯罢手。说起来倒也有一套自我辩解之词:通俗易懂?还有学术含量么?朴实清新?还能证明我的学术水准否?生动鲜活?“读书人的事儿”岂能是路人都能明白的?于是乎,学术圈越发像个游戏圈——写字行文如同呓语,谁都不懂,自我欣赏;搞个结论纠缠不清,谁都不明,自我梦幻。自成体系的学术圈就这样成了自娱自乐的规则圈,不明真相的圈外人肃然起敬,明了真相的圈内人方知这片土壤多不堪。
大国之崛起、强国之气度,学术界被赋予率国人“仰望星空、脚踏实地”的重任,岂能容如此迷失自我?而撬动走出迷失泥潭的支点,岂非这“走转改”为最妙?所有做学问之诸君,不妨闲来扪心自问:比照这三点,我可安心?自己是否为了顺应某种学术潜规则,远离真理已经太远?是否脱离基层,喜欢上这悬浮的状态?是否作风随意,随波逐流地拼凑论文?是否文风僵化,陷身文字游戏不能自拔?如果可以改变,徐徐图之,我们可以怎样地迈出一步?慎独、自省、精神之独立,素来为我学人所标榜,我们更希望知识分子们以内心世界的“走转改”,实现学术精神的自我救赎。
呼吁、倡导学术界“走转改”,是为了唤醒中国学术界的精神免于矮化,推动学术生存状态有所改观,绝不是在学术界“搞运动”,走形式、走过场、瞎折腾,以“纠正潜规则游戏”之名,制造新的“运动游戏”。学术界走基层,也并非是让学者、作家迎合民众,而是期望学者能远离名利、官场,坚守知识界的本分——小说家认真观察生活,就能创作出好的小说来;化学家认真研究科学,就能研究出科学的真理来。总之,千万不要把自己装扮得文人不像文人,官员不像官员。
因此,学术界“走转改”就必须是脚踏实地“走”、认认真真地“转”和诚心诚意地“改”。记得“文革”时期上山下乡,本来就是“联系群众、深入基层”的动员,但操作过火,结果成了“逼上山、逼下乡”,留下一个时代的痛苦记忆。重形式、走过场,除了热热闹闹搞一堆“泡沫”,注定什么也不能留下,这已经被现实一再地证明。由是观之,同样的“走转改”摆在那里,我们把它想成什么样子,就会把它做成什么样子——看不到中央的良苦用心,把它理解为应付一次运动,当然便会是做做表面文章,应付了事;如果能深刻理解这三个字的针对性,提升自我学术境界、提升“从社会中来到社会中去”的学术要旨,便可以从“走转改”这三个字中挖掘出不竭的动力来。(出处:中国社会科学报 毕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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