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每个人来说,注视面孔是日常生活中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婴儿的脸蛋唤起对生命的关爱,老人的皱纹令人想起生活的沧桑。我们常用婴儿的小脸比喻多变的天气,用表情的丰富衡量心灵的成长。怒放的心花总是开在脸上,以至诗人瓦莱里把脸比喻为心灵的花园,哲人列维那斯则把脸看做存在的开敞。
脸对我们具有非同小可的意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仿佛都写在脸上,以至我们通过脸多少能窥见生活的秘密。虽然通过看相来预测人的命运就像盛行于18世纪的西欧并受到黑格尔强烈批评的头盖骨相学一样荒唐,但它也多少透露了脸作为“窗口”的重要性。
脸记录着生命状态的信息,也表露着无言的心情。这心情通过泛起的内在性而表现为外在性,即通常所说的表情。表情是溢出的内心,人的喜怒哀乐因挂在脸上而成为表情。表情显示出来的内在性并不与外在性相区隔,而是“内”在“外”中,“外”是“内”的出离和逃逸。虽有“内外不一”的情形,但外与内的不一致性本身就是“外”的要素、“外”的特性,是“外”对“内”的不忠。遗憾的是,这种不忠正日益成为一种难以减轻的时代重负。表情本应成为心灵的绽放,可在很多时候被压抑着,就像含苞欲放的花蕾被人夹裹着不让开放一样。人就在压抑中失去了纯真和简朴。“城府”是表情的消隐,而没有表情也是一种表情。假如人人都有城府,这个社会肯定是令人缺乏信任感和安全感的社会,人们将难以享有因内心的真实得到直接的表达的率真的幸福。这样的社会将因人们害怕真实而变得不真实起来。
婴儿在睁眼的一刹那与世界相照面,这种照面恰恰是通过“脸”的中介进行的。在一定意义上说,儿童在“脸”上学习并完成社会化的过程。如果说儿童的脸给人以生命的气息,那么,死者的遗容除了外显生命的逝去,还通过存在的终结诉说死者的遗爱与遗恨。遗容是存在的印记,也是一首挽歌,从中能听出生命的哀怨与沉郁,它促使人们去了解生命的限度,体会死亡的经验,领悟“向死而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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