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史学发展的趋势很多,但我们必须要注意的,就是当代史学的发展从地域文明向全球文明演变,也就是说它突破了以往国家的观念、民族的观念,反映着当下生活的一个社会形态和我们的历史价值观。
我们看现代西方人所写的著作,不管是通史著作还是专辑著作,都有意无意地在淡化那种国家的观念和民族的观念,我个人认为这是一个进步的观念。这体现在史学的各个领域。比如说我们研究古代文明,古代文明现在一个最重要的方面是地中海世界文明。那么地中海世界,像布罗代尔,可以看出在西方学术界特别强调一个地域史的研究。
另外,我们知道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在20世纪60年代的时候,进行了一场教材改革,尤其是历史系的教材改革。60年代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历史系所设置的课程全部是西欧的课程,苏联的不包括。所以,这个时候西方人已经意识到如果他们一直要以这种观点来研究整个人类文明的话,那是不行的,所以那场改革对整个欧洲、对美国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们课程设置全部调整,把整个西欧的内容大大压缩。从那个时候起,我个人认为,这是以一种相对平等的价值观来看待人类文明的发展。
这个变迁很大的变化就是各个学科、各个学派的人都加入到世界历史的描述或撰述中。我在这里可以举几个大家都很熟悉的例子。今天的世界史的写作绝对不是历史学家在做,而是各个领域的人都在做,包括哲学家、文学家和那些研究宗教的人,他们都写自己心目中的世界历史,而且这些世界历史对整个西方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其中一些很重要的著作都翻译过来。比如说,哲学家当中比较有名的像梭罗金、雅斯贝尔斯等这些人物都有自己的专著或者很重要的一系列文章对整个世界文明、世界历史的叙述。社会学家的世界史,比如说现代化理论、依附理论、世界体系理论等等,这些学者都是从不同的角度来分析整个世界历史发展的。文学家的历史比较著名,我印象中就是美国的布尔斯廷,如《发现者——人类探索世界和自我的历史》、《创造者——富于想象力的巨人们的历史》、《探索者——人类寻求理解其世界的历史》等。另外,科学史也有自己的代表人物,最著名的人物是美国的乔治·萨顿,1955年去世,生不逢时,活着的时候不得志,他的著作都被很便宜地卖了,但死了以后别人才认识到他的价值。也就是说,各个领域都在关注这个世界史学研究,知识是一个很重要的特点,这些特点都反映了他们所生活时代的要求。
就国内而言,我认为我们关于世界史目前还没有建制出能反映当代社会形态理论和价值观念的编纂思想和编纂体系。凡是读过中国人所写的世界史教科书,肯定有两个概念很清楚,讲古代世界史只讲五块:古代的两河、古代的埃及、古代的希腊、古代的罗马和古代的印度,那么学生学过以后,他的概念就是世界史只由这五块构成。那古代澳洲到哪儿去了?古代美洲到哪去了?到中世纪去找,在地理大发现以后,叙述地球历史的时候,作为一个注脚重新把这个古代的历史交代一下。从这个事例当中,我们就可以发现,我们自己编纂的是一种殖民形态,或者说苏联人怎么编,我们就怎么编。我们的文化自信还没有建立起来。
但是我认为,中国目前已经逐渐有能力来建立能反映自己社会形态理论或价值观的编纂方法。只不过,我们的学术研究和社会发展是脱节的或者说是滞后的,社会的发展已经到了一定程度,它那种作用才能反映到学术界。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滞后的时间、间隔的时间缩得越短越好,否则的话我们永远没有办法和西方人对话了,永远是在追赶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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