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为何有效》文中的观点认为，政府干预、计划调节只会干蠢事，显然是不能由政府去纠正、控制的。问题是除了政府之外，还有谁能纠正、控制，市场是否有纠正、控制自身的能力？

　　拜读了研究经济学30多年的茅于轼先生发表的《市场为何有效》（2010年9月3日《经济学消息报》）一文，深感较多的论断与经济发展史、经济学说史、经济学基本原理和经济实际情况不甚相符，在此提出若干问题，向茅先生和诸位经济学界同仁求教。

　　问题一：茅先生在《市场为何有效》中断言，“整个经济学就是反复论证市场的有效性，或者从反面来说，它否定了许多自认为聪明的对经济活动的人为干涉，特别是计划经济的设想”；还说“经济学作为反对计划经济的一门学问，也将永远有用”。但是，经济学说史告诉我们，经济学早在古希腊就产生了，古希腊学者色诺芬的《经济论》就是代表作。看了《经济论》的人都知道，它并不是在论证市场的有效性。经济学产生的时候，应该说还没有市场经济，至少应该没有计划经济，怎能断言经济学是“反对计划经济的一门学问”？

　　问题二：《市场为何有效》一文中也提到：“粮食是应该自给自足，还是依靠国际市场更安全，又是一个一般人搞不清的问题”，茅先生在文中虽然没有明确给予答案，但从该文的基本思想可知，作者显然认为“依靠国际市场更安全”。然而，笔者个人认为，这又是不符合实际经济情况的。仅近年来出现的世界粮食危机一项，即可证明粮食依靠国际市场是靠不住的。何况中国拥有13亿人口，即使把全世界出口的粮食全部都集中于中国，也远不能满足13亿人的需要，更不谈粮食受制于人是非常危险的。

　　问题三：“正因为市场经济被怀疑，计划经济造孽，曾经死了几千万人，所以需要经济学家”，茅先生文中也出现这样一段话。可是，从实事求是的科学分析来看，若能说中国三年困难时期死了上千万人是“计划经济造孽”的结果，那么，由市场经济国家发动的两次世界大战死了上亿人，是否可被断定为“市场经济造孽”的结果？那市场经济岂不是比计划经济更可怕、更可恨？作为市场经济典范的美国20世纪30年代爆发的大危机和2008年发生并且导致世界发生的金融和经济危机，又是什么经济造的孽呢？难道经济学家就不需要研究这些情况。

　　问题四：茅先生在文中写道，“什么是市场？我认为就是人的自由活动（经济方面）”。笔者阅读范围内，尚未见过东西方经济理论如此界定市场，萨缪尔森在《经济学》中把市场定义为“市场是买者和卖者相互作用并共同决定商品和劳务的价格和交易数量的机制”；中国大百科全书经济学卷则把市场界定为商品流通领域、一切商品交换活动的总和。《市场为何有效》一文的确独树一帜，却似乎不太符合经济学的基本原理。有人就有“人的自由活动”，照这样理解，有人类就有市场，在原始社会就有了市场。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只有出现社会分工才会有产品交换，也才会出现市场，正是在人类社会第一次社会大分工出现以后，才可能逐步形成市场。

　　问题五：在价值决定理论上，《市场为何有效》一文主张交换决定价值论，否定劳动价值论，这应该属于不同的学术观点，可以讨论、争鸣。但是，对物质财富与货币财富不加区别，而笼统地讲财富，并且断言“一个人可以劳动，但不能生财”。这种观点显然不符合经济实际，众所周知，“土地是财富之母，劳动是财富之父”。离开劳动，人类不成其为人类，也无法生存，任何财富都不可能产生。

　　问题六：《市场为何有效》一文是这样形容市场经济的，“在市场经济出现之前的漫长的人类历史中，充满着掠夺、剥削、欺诈、威胁等非双赢的活动”，而“市场经济是一个双赢经济”，“人人都得到最大的自由”，“每个人都不得损害别人的利益”，“在自由交换的条件下……永远不会发生买不到或卖不掉的问题”。市场经济在文中被描绘得美好无比，而市场经济出现之后的人类社会果真如此吗？历史事实证明恰恰相反。人类近现代史中，掠夺、剥削、欺诈、威胁等现象并不少见，可以看看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论述的“血与火”的历史，想想市场经济出现以后发生的两次惨绝人寰的世界大战和不断发生的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笔者并未把这些现象统统归因于市场经济，也仍然把市场经济看成人类社会迄今为止最有效的资源配置方式，但无论如何，不能抛开历史事实，如此美化市场经济。市场经济中存在许多损人利己的行为，这是无法回避的。

　　问题七：茅先生在文中一方面断定“人是理性的，不会做愚蠢的事，这是市场有效的根本原因”；另一方面又说“市场具有盲目性，这个判断不错”。这两种说法也明显自相矛盾，按照茅先生在《市场为何有效》中的说法，市场是“人的自由活动”，那么不会做愚蠢的事的“理性人”如何制造“市场具有盲目性”这一结果？而且，“理性人”“不会做愚蠢的事”的论断完全不符合事实，“理性人”做的蠢事还少吗？

　　问题八：茅先生《市场为何有效》一文中承认“市场确实有失效的时候”，“纠正了不良外部性、控制了垄断后的市场，是财富生产最有效的制度”。但是，却不指明由谁来纠正、控制。《市场为何有效》文中的观点认为，政府干预、计划调节只会干蠢事，显然是不能由政府去纠正、控制的。问题是除了政府之外，还有谁能纠正、控制，市场是否有纠正、控制自身的能力？《市场为何有效》文中还写道“一个社会，经济上的两大问题是财富的生产和财富的分配。这两件事都做好了，经济就没有大问题。但是什么样的财富分配是合理的，没有一个客观标准。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并不存在对错的区别”。而这个论述，又存在不能自圆其说的矛盾和混乱。既讲要“做好”财富分配，又说财富分配没有是否合理的客观标准、不存在对错的区别，也就是说财富分配无好坏之分。然而，“做好”意味着有“好”有“坏”，那么，“好”的财富分配不就是“合理”的财富分配、“对”的财富分配吗？而且，由谁来“做好”财富分配，市场能完全做好吗？世界各国的事实证明：市场不能完全做好财富分配。凯恩斯早就指出市场经济中的“财富与所得之分配有欠公平合理”，这正是市场失灵的表现之一，纠正这种失灵，不能没有政府调节。

　　（出处：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简新华　单位：武汉大学经济发展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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