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东北亚的安全和领土问题，人们常常想到中日之间的钓鱼岛、日韩之间的竹（独）岛，但往往忽略了俄日之间的北方四岛。而北方四岛的背后是更加被人遗忘的一个事实——俄罗斯和日本之间至今没有缔结有关二战的和平条约，虽然两国在1956年建交，但在法理上仍可认为两国没有结束二战的战争状态。日前，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登临北方四岛视察，使世人再度关注起北方四岛问题以及俄日关系的发展态势。那么，为什么北方四岛问题长期没有解决？俄日关系又会因此受到怎样的影响？本文将就此略作分析。

　　“北方四岛”问题由来

　　所谓“北方四岛”或“北方领土”，专指二战期间苏联参加对日作战后占领的四个日本北方岛屿（俄罗斯称为“南千岛群岛”），包括俄罗斯千岛群岛和日本北海道之间的国后、择捉、齿舞、色丹四个岛屿。1945年，苏联出兵占领了北方四岛，造成了延续至今的既成事实；1951年，苏联拒绝在《旧金山和约》上签字，使苏日领土问题没有解决，成为悬案；1956年苏联与日本以《苏日联合宣言》的方式恢复了邦交，但始终没有签订和约，领土问题也没有妥善解决。而冷战结束后，领土问题又成为俄日关系的主要议题之一。尽管二战结束已60年有余，俄（苏）日关系也几经起伏，但领土问题始终没有突破。

　　归结起来，苏联时期北方四岛问题难以解决的原因主要在于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冷战斗争的严峻形势使得苏联认为对日本让步的实质就是对美国让步，苏日关系受制于苏美关系的发展，而美国作为北方四岛问题的始作俑者，其意本就在于北方四岛的存在能够防止日本与苏联走向联合。第二，苏日关系的历史记录十分不好，从19世纪末起，俄（苏）日就龃龉不断。中日甲午战争后，沙俄干涉还辽；1902年英日同盟即为日本帮助英国牵制俄国之用；1904—1905年的日俄战争，俄国的完败使它一直视日本为恶邻。所以，1945年欧洲战场战事结束后，苏联即对日宣战，占领了北方四岛，造成了至今没有结束的“战争状态”。在日本人看来，是苏联违反中立条约攻击日本，是大国交易牺牲了日本的北方四岛，因此怀有一种强烈的受害者心理。而苏联人则认为，北方四岛是对它二战功绩的奖励。这些负面的历史记忆必然影响着现实中两国关系的发展。第三，北方四岛自身具有重要的军事战略意义，是重要的海上通道，其经济价值极为可观，这使得苏联不愿意主动放弃。同时，对苏联而言，它担心将四岛归还日本会造成国内部分地区的独立要求，从而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导致本国的分裂，这也使得苏联不敢轻易放弃。

　　1991年俄罗斯独立后，国际紧张局势得到极大缓和，但俄日领土问题仍然没有解决，有两个重要原因难以忽视。首先，俄罗斯国内的各派政治势力围绕领土问题存在“归还派”与“反对派”的激烈争论。如1992年叶利钦的访日计划两次推迟，就是直接受到国内斗争的影响。其次，日本外交的僵化使其错失了几次机会。如独立初期的俄罗斯有意推动与日本的关系，以解决北方四岛问题作为筹码求得自身经济利益上的收获，但日本却没能抓住这样的机会，仍然固守“政经不可分”的原则，不解决四岛问题就不开展经济合作，没能为双边谈判找到基础。虽然在桥本时期俄日关系出现过短暂的高潮，但此后日本领导人更替频繁，几届政府的短命都使得北方四岛问题搁置了下来。

　　俄日“北方四岛”之争

　　目前，俄日双方的争论主要涉及三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是领土归属问题。日本坚持“北方四岛是日本固有领土”的主张，“四岛必须还”是确定的，一以贯之的。而在俄罗斯方面，“还”与“不还”是有争议的，并存在“归还派”与“反对派”的分野，至今这些争议仍然存在。第二个方面是归还方式的问题，双方的争议更大。作为苏联的继承者，按照1956年签订的《苏日联合宣言》，俄罗斯应该把齿舞和色丹两岛归还日本，但时过境迁，现在的归还方式是以这一历史文件提供的“2+α”（先归还两岛）方式还是以“4”（四岛一次性全部归还）的方式交接领土，俄日双方内部都存在比较激烈的争论。俄罗斯倾向于坚持“0”（不还）或者“2”（先还两岛），而日本则倾向于“4”（全部归还）或者“0”（暂时搁置），对“2+α”的方案比较反感。第三个方面是交换条件。由于双方利益诉求不同，谈判条件和交换筹码都难以令对方满意，因此，在让步空间本就很小的情况下，要想达成共识，就更加困难。

　　俄罗斯的利益图谋

　　梅德韦杰夫重新高调提出北方四岛问题，并且在11月访问该地区，其目的为何？难道不害怕俄日关系走入僵局？9月底，俄总统要视察的消息一经传出，就引来日本方面的反对和警告之声，俄日关系似乎骤然紧张，那么俄罗斯到底要做什么？

　　笔者认为，俄罗斯作为北方四岛事实上的占有者，无疑居于谈判的主导地位，其对北方四岛长达60余年的开发也不断提高着它在该地区的实际影响力。而日本在石油气资源和安理会改革方面有求于俄罗斯，也使得日本不可能贸然与俄罗斯走向决裂。而俄总统对北方四岛的访问，一方面为体现俄罗斯对东亚或亚太地区的重视，俄希望更进一步地参与到东亚地区的经济和安全合作进程中；另一方面也是更为重要的一点，在于俄罗斯希望借此重启并推动与日本的谈判，在石油气资源的贸易合作、吸引日本对俄投资等方面获取自身的利益。此外，从个人角度看，梅德韦杰夫曾表示有意参选2012年俄罗斯总统，但为了极力避免与普京的内斗，他必须利用作为总统的优势提高自身的形象和人气。梅德韦杰夫登临北方四岛，使他成为第一个踏上这一争议群岛的苏联和俄罗斯国家领导人，这一举动将有利于提高他的支持率，增加个人获胜的筹码。

　　总之，北方四岛问题不是一个能够一蹴而就获得解决的问题，俄日国家实力对比的变化改变着双方的谈判地位，也使双方握有的可资交换的筹码不断变换。对于一个历史上视领土为生命的国家，想让俄罗斯在领土问题上让步，日本必须拿出更加诱人的条件，把握时机的能力也有待提高。梅德韦杰夫的视察活动将推动俄日关系的某种变化，双方极有可能达成某种新的利益交换，并获得双边关系的某种新平衡。而更宏观地看，俄总统的这次行动将对整个东北亚地区局势的稳定带来一定程度的影响。

　　（出处：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顾炜　单位：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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