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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于精神溃堤的俄罗斯三大诗人
作者:haowj   日期2009-09-07 14:03:00   《中国社会科学报

 

俄罗斯广场上的普希金雕像

  健康的思维和良好的精神状态,如同一道防洪大堤。一旦冲垮,生命便危在旦夕。天下多少风流人物,未享天年而匆匆离开人世,都既非病魔夺命,也非恶人施暴,而是自己精神堤坝溃于旦夕,给人间留下千年遗恨。俄罗斯三位大诗人的死在这方面具有典型意义。

俄罗斯文学之父普希金

  面对社会腐败,新婚妻子又芳心被夺而情绪失控,1836年自杀似地提出与情敌决斗,不幸中弹身亡,时不足37岁

  普希金被公认为是俄罗斯文学的奠基人。文学批评家别林斯基说:“只有从普希金起,才开始了俄罗斯文学,他的诗歌里跳动着俄罗斯生活的脉搏。”用俄罗斯作家冈察洛夫的话说,普希金是“俄罗斯艺术之父和始祖,正像罗蒙诺索夫是俄罗斯科学之父一样。”这么一位文学巨匠,却于风华正茂之年死于非命。

  1830年,普希金30出头,莫斯科“第一美女”冈察罗娃的母亲准许了普希金的求婚。1832年,他们有了自己的小女儿,但冈察罗娃却给诗人带来了无限的烦恼。沙皇尼古拉一世为了让 “天香国色”的冈察罗娃常到宫廷跳舞,1833年赐给普希金一个“宫廷近侍”的名份,让这位赫赫有名的大诗人和比他年轻得多的青年侍卫一起在宫廷服务,这使得普希金很不开心。更可悲的是,他把法国波旁王朝的亡命者乔治·丹特斯领到家中。丹特斯虽是王朝遗少,但作为荷兰公使的养子,却在近卫骑兵团谋得显赫职位。普希金喜欢他的蓬勃朝气与灵敏睿智,他成了普希金家中的座上客。让普希金始料不及的是,这位贵客却通过种种手段赢得了冈察罗娃的芳心。1836年,普希金难忍这种夺妻之恨,加上关于普希金的流言蜚语不绝如耳,普希金认为这都出自丹特斯的养父之口,于是提出与丹特斯决斗。丹特斯起初使用阴柔手法,回避与普希金决斗,但又不肯悬崖勒马,而是继续向冈察罗娃大献殷勤。此恨在普希金胸中燃如烈焰,于是直挑丹特斯的养父。1836年1月26日写信给这位荷兰公使,骂他是自己养子夺人之妻的拉皮条者和教唆犯。1月27日,丹特斯终于答应与普希金决斗,普希金受了致命伤。屠格涅夫、茹科夫斯基等文坛好友心急如焚,一直围守在诗人榻前,盼望诗人起死回生却未能挽留。1月29日,俄罗斯文学之父普希金停止了呼吸,给俄罗斯社会带来极大的悲痛与震动。

俄罗斯“唯一的真正抒情诗人”叶赛宁

  屡次结婚,却百不如意,致精神抑郁,1925年悬梁自尽,年仅30岁

  1925年12月27日深夜,俄罗斯优秀的抒情诗人、“伟大的俄罗斯民族诗人”(诗人亚·普罗科菲耶维奇语)、俄罗斯“伟大的艺术家”(作家绥拉菲莫维奇语)谢尔盖·叶赛宁自缢身亡,年仅30岁。苏联《真理报》为“俄罗斯失去一位唯一的真正的抒情诗人”而悲痛。高尔基称这是“最令人难过的悲剧”,但高尔基同时指出,他对这个悲剧的发生“早有预感,而且似乎深信不疑”。因为高尔基既发现了这个年轻抒情诗人出众的才华,同时也看到十月革命前后俄国城市资产阶级腐朽生活对这个原本纯真的农村青年的腐蚀,说这个淳朴的“农村泥罐子”终于被城市资产阶级的“铁罐子”砸碎了。

  叶赛宁刚30岁,已恋爱4次。每次都以天真烂漫的爱开始,不久便觉索然无味。1913年,在叶赛宁正式结婚前,他在工厂当校对员,就和一个美丽的小排字员安娜相爱,次年同居,生下一个男婴。但后来叶赛宁离开了安娜。1917年他与带有古典美的淑女吉娜伊达·拉伊赫一见钟情,3个月后结婚,不久生下一个女儿。1920年,他又离婚了。1922年,叶赛宁突然爱上了风靡欧美、应邀到苏联访问演出的美国舞蹈家邓肯,尽管语言不通而且邓肯比他大17岁,但两人很快就同居了。在出国前两人正式办理了结婚手续。但到国外以后,两人生活中的矛盾渐多,一年后就正式离了婚。1925年他认识了列夫·托尔斯泰的孙女索菲娅,又一见钟情,不出一年,9月18日两人正式结婚。他搬进了索菲娅·安德烈耶夫娜典雅阔绰的住宅,但他很快又感到这种入赘豪门的拘束与乏味,觉得这座豪宅处处都被托尔斯泰这个“伟大的老翁”占据着,自己仿佛钻进了一个漂亮的金丝鸟笼。他越来越觉得家里有被包办的厌倦、生活味同嚼蜡,于是大量酗酒,挥霍金钱。这年年底,千家万户都在辞旧迎新,可这位俄国优秀的抒情诗人却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苏联“最富才华的诗人”马雅可夫斯基

  希望自己永远年轻,难忍未来面容的衰老无色,总想趁年轻时就离开人世,多次开枪自杀,1930年终于自杀成功,年仅36岁

  如果说叶赛宁在诗坛曾受过委屈,1925年自杀后,甚至到20世纪60年代,人们还在为他叫屈,那么马雅可夫斯基可要幸运多了。1922年他讽刺官僚主义作风的诗《终日泡会的人们》(也译《开会迷》)在《消息报》发表,第二天列宁就兴高采烈地为他开出政治保票。列宁在为全俄五金工人代表大会共产党党团当天的会议作报告时喜不自胜地说:“昨天我偶然在《消息报》上读到了马雅可夫斯基的一首政治题材的诗。我不是他诗的崇拜者,虽然我承认自己在这方面是外行,但从政治和行政观点来看,我很久没有这样愉快了。”“诗写得怎样,我不知道。然而在政治方面,我敢担保这是完全正确的。”可千万别轻看这一政治保票。在苏联,政策“左”也好,右也好,一些人受过批判、委屈,但很少有人从政治方面揪马雅可夫斯基。诗人的自杀惊呆了评论界,他们保持了多年缄默。而打破这种沉寂的不是别人,而正是列宁的接班人——列宁逝世后苏联人民的领袖斯大林。他在给苏共领导人耶若夫的信中说:“马雅可夫斯基曾经是,如今仍旧是我们苏维埃时代最杰出的和最富才华的诗人。对纪念他和对他的著作漠然视之是一种犯罪……如果需要我帮忙做什么,我已准备好了。”尽管当时社会主义阵营和西方资本主义阵营尖锐对立,但作为一位诗人,有趣的是,马雅可夫斯基不仅在苏联受到如此高的评价,而且也因诗人著有许多尖锐讽刺苏联社会负面现象,包括讽刺官僚主义的诗,也让对此如获至宝的西方世界予以赞扬。至于新中国和整个社会主义阵营,则基本上都和苏联评论界一致,都给予马雅可夫斯基高度赞扬。即便对苏联文学毫无所知的中国人,也能从邮政信封和国际文化名人的纪念邮票上知道这位苏联大诗人,但这位大诗人却在年仅36岁时开枪自杀了!

  自杀对别人也许是飞来横祸,但对马雅可夫斯基来说却是一种“慢性病”。“我要自杀”几乎成了马雅可夫斯基的口头禅,而且也常付诸行动。1916年的一天,妻子勃利克一大早就被马雅可夫斯基的电话惊醒,他以微弱而低沉的声音说:“我要自杀,再见了,勃利克。”勃利克大喊一声“等着我”随即胡乱穿件衣服,急催马车夫夺路狂奔,到后见他的桌子上放着一把手枪,他说:“我开枪了,是颗哑弹,第二枪没敢开,等着你。”他开口就是“我要自杀”,说“活到35岁——太老了!至多活到30岁”。他手枪中时刻都装着两颗子弹,一虚一实,就看运气了。1930年这次终于碰上实弹,自杀成功了。

三大诗人均死于精神溃堤

  自杀,原因可有千千万万,但直接因素都是一种病态情绪的失控。过去西方把马雅可夫斯基的死、叶赛宁的死归罪于社会主义制度的压抑,显然是在打政治仗

  普希金、马雅可夫斯基、叶赛宁的诗写得都很美,但死得却都不美。马雅可夫斯基、叶赛宁都死于自杀,普希金死于一场起于儿女情长的决斗,所以俄罗斯文学研究家别尔别罗娃说普希金的死“如此像是自杀”。自杀,原因可有千千万万,但直接因素都是一种病态情绪的失控。过去西方把马雅可夫斯基的死、叶赛宁的死归罪于社会主义制度的压抑,显然是在打政治仗。同样,把叶赛宁的死因归于资产阶级人生观也有待捉摸。他上吊自杀不会是资产阶级享乐主义造成的,而是抑郁成疾难以自拔的结果。关于普希金的死,俄罗斯诗人莱蒙托夫曾有一首诗,叫《诗人之死》,把诗人的死称作“遇害”。“凶手”是“挤在王位左右的贪婪之徒”,在俄罗斯文学史上备受推崇。但细想想,觉得也不中肯。沙皇制度固然腐败,但普希金是面对夺妻之恨而精神失控,才不依不饶提出与丹特斯决斗而中弹身亡的。

  马雅可夫斯基痴心于永做美少年,叶赛宁视婚姻家庭为“黑死症”而死不回头,都是一种病态,一种抑郁症。普希金深陷夺妻之恨难以自拔而以死决雌雄,也是受制于一种病态的心理。普希金、马雅可夫斯基、叶赛宁三位大诗人的悲剧为人间留下的扼腕之痛,应作为洪亮悠远的警钟而长鸣于高知群体的学林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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