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月2日,是著名诗人郭小川诞辰90周年纪念日;10月18日,是他不幸逝世33周年纪念日。郭小川是一位令人敬重的诗人,他为我国新诗事业的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是中国当代新诗版图上的一座“重镇”。
郭小川这个光辉的名字,在诗坛轰轰烈烈存在过。他的影响历久不衰,至今忆诵起他的一些诗句,我这颗老迈的心,还会怦然跳动,激奋不已。令人遗憾的是,郭小川走得太早了!但他的人,他的诗,是不朽的,他许多动人的诗句、诗作,将长留在我们记忆之中。
我学生时代就非常喜欢郭小川的诗,他的诗作,我常常仔细阅读、认真体会,有的如《投入火热的斗争》(初发时署名马铁丁)还能一口气背诵。上世纪60年代,像我这样喜欢郭小川诗歌的文学青年,大有人在。
《中华文学通史》对郭小川的诗歌这样评价:“有相当部分作品主要表现在革命和建设时期如何对待困难、青春、革命传统等主题,蕴含有较为深刻的革命人生哲理,艺术性也较高。这部分作品在当年常把年轻读者的思想的火焰点燃,至今也仍为不少青年喜爱。”这话说得很对,但不全面,不足以充分概括郭小川诗歌的巨大影响。
郭小川出身于清贫的书香人家,从小深受家学熏陶,骨子里有深厚的传统文化道德基因。他又从小参加革命,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和历练;他竭诚信仰马克思主义,热爱中国共产党。同时,他热爱家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无限热爱伟大祖国,是一个真正的爱国主义者。他投身革命后,转战南北,眼界大开。由于他勤奋读书学习,不懈地汲取思想和艺术营养,文艺素养逐步提升,将自己锻炼成为一名坚强的战士、成熟的诗人。
作为一位敏锐的具有鲜明个性的诗人,他有自己对于生活、对于人生、对于世界宇宙的独特思考。这样的情感、思想,必然会表露于他的诗作中。这就产生了一种无法回避的“悖论”现象。如此,他一方面积极参加各种政治运动,同时没有停止按自己的认识和弥足珍贵的良知,来构思和创作表达自己独特个性的诗篇。有时,他白天俨然是一名口诛笔伐的批判斗士,夜晚在家中,面对素洁的稿纸,提起笔,他又是一位人情味十足、悲天悯人、柔情的诗人。像《深深的山谷》、《白雪的赞歌》等爱情题材、读来荡气回肠的动人诗篇,以及展开广阔思想空间、对社会和人的生命作出深邃的哲学思考的《望星空》,乃至题材特异却又十分真实,充满凛然正气、又发人长思的《一个和八个》,是在什么时候、何种情境下创作的,就令我们十分清楚又感慨万端了。——《深深的山谷》始写于1956年底,完成于翌年春节,即在他积极参与的批判所谓“丁玲、陈企霞反党集团”之后;《白雪的赞歌》写于1957年10月至12月;《一个和八个》同样写于1957年,作者写好后先后投交《人民文学》、《收获》,均遭退稿,理由是作品“表现的是资产阶级人性论观点”、“有严重问题”,以致在郭小川生前此作未能公开发表,80年代初由广西电影制片厂改编搬上银幕。其实《一个和八个》在郭小川作品中是一部相当有分量的重要诗作。
长篇抒情诗《望星空》原是郭小川为纪念建国十周年而作,发表于《人民文学》1959年11月号。但发表不久就遭到严厉批评。有人在报上指称这首诗“调子是多么低沉,多么悲观绝望啊,它突出地反映了这位诗人灵魂深处的不健康的东西”;诗篇“主导的东西,是个人主义的东西,虚无主义的东西;它腐蚀了诗人自己的头脑,又在读者中散发了腐蚀性的影响”。现在看来,这样的“批评”是何等荒谬!《望星空》是郭小川作品中难得的一首翘楚之作,只是在当年的背景下,这首诗确实显得有些“另类”。诗人是以瞭望茫茫的星空起兴,表面像是赞美星空,实际是采用欲扬先抑和以虚衬实的艺术手法,借天安门广场、人民大会堂的大意象来歌颂共和国如“大地上的天堂”,激励人们不要因暂时的挫折而“惆怅”、“忧伤”,鼓舞人们树立远大理想,积极进取,珍惜短暂人生,努力开创美好未来。诗篇洋溢着对人生的热爱,也渗透着浓厚的宇宙意识和人类的庄严使命感,其主旨无疑是对新生的国家和社会的礼赞和讴歌。
郭小川从1936年17岁时创作《女性的豪歌》,到1976年57岁逝世,写诗时间延续整整40年。其实他始终是一位业余诗人。他留给我们的大量作品,是中国新诗的宝贵遗产。不可否认,他的许多诗篇,都或隐或显地带有写作年代的印迹,但我们应该历史地理解郭小川这位诗人,科学地评判和认定他的众多作品的文学的、艺术的、思想的、美学的珍贵价值。
论说郭小川对于中国新诗的贡献,必然会想到他在新诗题材和艺术形式上的不懈探索和追求。不讲别的,单说他在新诗体式上,就做过多种多样的探索和实验,而且都有佳作留给后世。他写过非常自由的“楼梯式”,即所谓“马雅科夫斯基体”,如组诗《致青年公民》;也写过具有浓郁的散曲、小令韵味的《祝酒歌》、《雪兆丰年》、《将军三部曲》;更写过有着明显辞赋色彩的《厦门风姿》、《乡村大道》、《甘蔗林——青纱帐》、《团泊洼的秋天》。郭小川特别注重诗句音韵、节奏的和谐调度和配置,形成一种属于他自己的新的格律。他写的诗,全部押韵,短诗一韵,稍长者以及长诗,则中间换韵,显得灵活、自然,非常适于朗诵。《深深的山谷》、《白雪的赞歌》句式均齐,大体一节一韵,是叙事诗,却不是说故事,而是唱故事、吟故事。说它们是叙事诗自然不错,但将其界定为故事情节跌宕丰富的抒情诗,也无不可。作品这种浓浓的抒情效果,应该说和作者对音韵、节律的精心营造、掌控和调度,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毫无疑问,郭小川在题材内容的开掘和诗的形式、技艺等多方面的探索和实验,及其取得的良好效果,昭示了新诗发展的无限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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