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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城残篇频回首
作者:duanxp   日期2009-08-20 14:52:00   《中国社会科学报

  ——英藏黑水城西夏文书的搜集、整理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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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名遐迩的英国国家图书馆,收藏着斯坦因于20世纪初从黑水城遗址等地盗运的大量西夏文献和文物。黑水城遗址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额济纳旗政府所在地达兰库布镇东南25公里的荒漠之中。西夏王朝曾在此设置“黑水监军司”,作为北方的军事重镇。西夏宝义元年(1227),蒙古军攻破黑水城,元世祖至元二十三年(1286)在此设亦集乃路总管府。元代沿用西夏旧称,今称额济纳旗的“额济纳”,实为“亦集乃”之异写,其源仍为西夏语音。因断流缺水,黑水城至此逐渐荒芜。经由近700年的岁月更迭,往日的烟火已然消散,只剩下高达9米的城墙孤独地承受塞北风沙年复一年的侵蚀,那些荡气回肠的故事也成云烟,只有那嶙峋的怪树林伴和狂风的呼啸。

  凡流传有关宝藏传说的地方大多是探险家们热衷的去处。寂静的黑水城迎来的首批“光顾者”是俄国的探险队。1907年,沙俄皇家地理学会组织了以科兹洛夫为队长的探险队。科兹洛夫于1908—1909年来到黑水城进行考察,当打开一座废弃了的佛塔后,他惊呼:“我发现了巨大的博物馆!”科兹洛夫在黑水城进行了9天的挖掘,用骆驼驮走了40箱约上万件的西夏文物、文献。

  黑水城的劫掠之灾并未就此结束。相比于科兹洛夫,英国东方学和考古学专家斯坦因更具备考古的专业素质和眼光,而他的学术修养和热情、丰富的考古经验,以及天生的耐心和毅力使他对黑水城遗存文献和文物的盗运更为彻底。1914年,斯坦因率领队伍自肃州至此,在黑水城内外重新挖掘、筛选。1917—1922年,斯坦因获取黑水城文献以后,按照他在中亚探险获得资助的比例,分别交送给印度新德里博物馆和大英博物馆。

  英藏西夏文编号OR.12380,总共为4000余号,有的编号下有多个残片,故而共有7300多件。英藏黑水城西夏文献的内容十分广泛,涉及官府文书、军法兵书、典当契约、韵类辞书、日用杂记、诗歌艺文、医学药方、星历占卜、佛教经典等,为研究西夏王朝的政治、军事、经济、民族、语言、文学、科技提供了丰富的资料。其中有关西夏世俗生活的文献中,主要包括西夏供养人题记、供养人发愿文、词咏偈语、语词音韵以及有关西夏医学、音乐、道教、历法、军事、法律、经济、历史、官私印章、族姓、文册等方面的资料。除了西夏僧人传记、文集之外,还有夏、藏文注音对照残卷,极富研究价值。

  我们在英期间的主要工作是记录文献的原始数据,鉴别文献的版本状况等等。工作组事先拟订了著录的义项,包括原始编号和现编号、原装帧形式、尺寸、纸质、纸色、墨色、写刻形式、批注印章等共40个左右预选项。我们注意到,斯坦因在获取文献以后,首先对大多数文献的出土地点进行了编号。此后,大英博物馆在将这些文献夹存到玻璃板中去的时候,又做了新的编号。这次编号不是按照从麻袋中取出顺序的随机编号,也不是简单的财产登录,而是有意识的初步整理。工作者仔细辨认了相近的材质、形式甚至内容,一个玻璃板中常常夹存同一类型的残片,写本、刻印本、活字本被分别归属,而它们却常常是从不同发掘地获得的。

  装帧看似简单,其中却蕴藏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不同的装帧体现着不同地区、不同时代的阅读要求和阅读习惯。在英藏西夏文献中,蝴蝶装最为常见。据考,蝴蝶装是从宋代才开始出现的一种新的装订方法,是册页装订的最早形式。将书页有字的一面沿中缝向内对折,将全书书页排好为一叠,再将中缝背面戳齐,以胶料粘连,用厚纸包裹做书面。蝴蝶装比卷装翻阅方便,流行于宋元时期,是书籍装帧史上的一大进步。英国藏品中还有十分成熟的线装本,如Or.12380-0044号左侧有穿线针孔,中有书口,写有书名,已非蝴蝶装的素口,表示已经从当时多见的蝴蝶装向线装方册转变。大量所谓“蝴蝶装”的文本,严格意义上应是“粘叶装”,特别是大量前后“头对头”纵向折页的“缝缋装”样式,和现代印刷的折页相仿,应当引起注意。

  在众多文献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血书和版画。血书一般为高僧以自身鲜血和墨写成。以血掺入写经,非对佛祖至为虔信者不能办到,故而血书甚为金贵,一部血书往往成为镇寺之宝。在英国国家图书馆,我们有幸亲眼目睹了这些令人震惊的经书,这是通过印刷品无法辨别出来的。我们不知道这些血书出自何人之手,也不知书写者的目的是超度自身还是警示世人。不过由这一行行渗透着鲜血的经文,我们不难感受到制造者的那种深切祈盼。

  相比之下,版画更能给人以轻松愉悦的感受。西夏版画除了在工艺上有所创新之外,在形式方面也有突出表现。西夏文献中的佛教版画不仅数量较多,而且水平很高,堪称承前启后之作。其中第3723(K.K.II.0274.ddd)号版画以鸟、柳树、假山石、栏杆等花园景致为题材,笔法疏朗细腻,其情形与江南园林颇有几分神似。在“春风不度玉门关”的塞外西域,小园香径原本十分罕见。那么这张版画究竟是出于何人之手?作者是流落到西域的贬官,或者怀才不遇的文士?作品是不是为了记录这“花落燕归”的无奈和感伤呢?

  在雕版刻本和写本之外,我们看到了许多活字版本。活字版本是应文化繁荣的需要而发展起来的,是西夏王朝教育普及和文化进步的产物。目前的研究表明,西夏文佛经实际上是目前世界上现存最早的活字印本。对于英藏文献中活字印本特别是泥活字印本的描述,是本次著录的一项重要发现。英藏文献中泥活字本几乎每个字都磨损了方角,而仅剩圆形的字核。这可能是在多次的排列组合过程中字角磕碰所致,也可能是刷墨、刷印时鬃刷磨损边角的结果。

  我们虽然已经在英国搜集了关于黑水城文献收藏、研究以及发掘情况的材料,但今后应该探讨的相关问题还有很多。比如说,斯坦因发掘了哪些地方?俄藏黑水城文献和英藏黑水城文献之间有什么关系?黑水城文献出土地的现状如何?等等。毫无疑问,这些问题的解决对于厘清英藏黑水城文献的来龙去脉,对于科学地界定每件文献的价值都具有重要意义。

  (作者单位:北方民族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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