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中国社会科学院“全球经济和金融危机及其经济、社会影响”考察团出访德国。在柏林和德累斯顿，考察团访问了德国联邦和地方政府部门、学术科研单位、企业等与考察主题紧密相关的机构。笔者有幸随团出访，在以金融危机为主题的基础上从多角度对德国目前的社会经济情况进行了一定了解。

　　绿色德国

　　德国社会公共管理成效显著。德国城市道路并不宽阔，其间还穿插着电车轨道、立交桥、轻轨交通带、自行车道、人行道、绿化带等众多交通设施要素。但德国城市很少出现堵车的现象。德国城市道路利用率很高，比如有的绿化带上面可以停放车辆；有的城市物流公司与有轨电车厂合作利用有轨电车运输货物，减少进入城市的大型载重货车数量；城市中大多数私家车都是两厢车，节约了停车的占道成本提高了路口通过率。
　　在城市绿化方面，德国也有自己的亮点。在该国，每一棵树达到一定直径后都由园林部门进行编号并统一管理，以至德国人连自己种在家门口的树木也不敢随意砍伐。同时，政府允许住在高层公寓的居民租用一小块城市公共绿地作为自己的私家花园，并由自律组织对各块绿地的管理进行监督。目前，一片片公共租用绿地已成为了德国城市亮丽的风景线。
　　德国政府大力鼓励节能减排，一些单位的会议室利用透明屋顶的透光，白天开会时不开电灯。人们在购买瓶装饮料时都支付一定数量的押金，大多数居民都习惯将用过的饮料瓶带回超市回收利用并取回押金。
　　在人均月收入2000多欧元的德国，每使用一次公共厕所需要支付0.5欧元，在餐厅、酒吧、博物馆等场所也不例外，这样的收费已被德国人广泛接受。由于有充足的资金保障，德国公共厕所的设施维护和保洁工作都较为出色。一些德国朋友甚至称，由于怕脏不太愿意使用免费的公共厕所。

　　经济危机踪影难觅

　　作为欧洲第一、全球第四大经济强国，德国有着较为丰富的物质和社会资源。从目前情况来看，本次金融危机对德国群众的生活并未带来太大影响，该国社会整体氛围和谐有序。以柏林地区为例，该地区的人均月收入约为2200—2300欧元，在一般情况下，一个人的膳食开支每月约为300欧元左右。收入和生活成本的比例保证了德国人有相对较多的资源和时间用于旅游、社交、娱乐、继续教育等消费。在柏林、萨克森州的大型购物中心，随处可见拎着各式购物袋的人群；夜晚的酒吧、餐厅也坐满了休闲、聚会的德国居民，让人丝毫察觉不出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正在世界范围内蔓延。
　　面对全球金融危机，德国政府采取了有力措施，努力促进经济的恢复与发展。自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德国政府先后出台两项经济刺激计划。根据最新计划，政府将在2009年和2010年两年内投入总额达500亿欧元的资金，主要用于减税和公共基础设施建设等。在具体措施中，“旧车换新车”措施很有特色。政府鼓励车主将超过9年的旧车报废并购买低排量、环保型新车，政府对此给予2500欧元的补贴。此项措施受到不少车主的欢迎。
　　为减少企业在金融危机中技术人才的流失和避免在职工作人员被大量解雇，德国还实行了短时工作制。政府要求企业在遇到订单减少时尽可能避免裁员，应采取让员工休年假、接受培训等方式缓解企业的支出压力。如果情况仍无法好转，政府会通过失业保险的渠道提供分别为工资减少部分的67%（有孩子的员工）和60%（无孩子的员工）的补助。例如，由于金融危机，德国某企业订单减少了一半，企业职工的工作量相应减少一半。此时，企业并不解雇半数员工来降低成本，而是将所有员工每天工作的时间减少一半，为其发放的工资也减少一半。假设一位有孩子的该企业员工以前在工厂每天工作8小时，每月工资为2000欧元。现在他每天工作4小时，每月工资为1000欧元，而政府将针对其减少的1000欧元工资，补助该员工670欧元。所以，实行短时工作制后这位员工的月收入为1670欧元，其生活质量并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德国的经济、社会体系有利于规避金融、经济危机。德国在金融、经济危机中的稳健表现除了归功于政府的措施外，还要归功于自身经济、社会体系的特点。首先，德国在金融业的发展并没有美国迅速，社会中的金融衍生品远远少于美国，是本次危机中德国情况相对稳定的客观因素。其次，自二战结束以来，在政府长期鼓励政策下，中小企业在德国经济体系中发挥了支柱性作用。为扶持中小企业，德国政府长期以来甚至采取了“限大促小”的政策，促使中小企业的发展在经济社会结构改造、城市化进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德国东部的萨克森州，中小企业解决了93%的社会就业问题。虽然单个中小型企业在抵御危机方面的力量不够强大，但是从全局来看，由于他们的生产针对多种产品和多种市场，在产业集群化的同时又保持了企业的灵活性，这使得该州在应对金融、经济危机过程中处于有利地位。
　　同时，德国实行的是社会市场经济体制。私人经济部门是国民经济运行的主体，自由市场竞争机制调控国民经济运行。这种模式中既包含垄断资本主义的自由竞争，一切按照价值规律运转，又强调政府对市场进行一定的干预、协调和控制，以缓和社会矛盾，保证社会稳定发展。在此模式下，德国国有经济仍保持一定的比重。据了解，国有经济在德国整体经济中所占的份额达到5%—10%，有一些州的国有经济比重更大。如萨克森州国有经济就占其全部经济份额的20%。德国州立的经济促进公司及文化产业中的瓷器厂、酒庄，公用事业中的水厂、公交公司等都含有较大的国有经济成分。德国政府对国有企业的管理体制实行财政部门和主管业务部门双重领导。在危机到来时，国家对这些企业的干预和协调更加便捷，所以也具有较强的抗冲击能力。
　　此外，德国是实行社会保障制度最早的国家，也是当今世界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社会保障制度最完备的国家之一。它的社会保障体系几乎遍及全国，涵盖社会所有成员的生、老、病、死、伤、残、教育、失业等方面。其完善的社会保障和相对低廉的生活成本使金融危机对群众生活的影响极为有限。

　　危机潜藏

　　虽然德国目前并未受到本次金融危机的重创，但是其社会经济发展也面临着一些潜在危机。从短期来看，德国政府应对金融危机的措施不一定如人们期待的那样有效。有德方专家指出：减税措施对国内贸易的影响不大，而且两次经济刺激计划投入的300亿欧元和500亿欧元主要是针对建筑行业，投资面较为单一；在教育、科研的投资主要用于节能改造，而并未对教育、科研本身起到太大作用；受群众欢迎的“旧车换新车”政策，也无非将未来两三年的购买力提前利用，不能解决扩大内需的根本问题；虽然中小企业在应对危机的时候具有灵活的优势，但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这些中小企业在市场中能否长期保持国际竞争力还不得而知。
　　从长期来看，人口基数小、人口负增长和老龄化严重或将制约德国经济的发展。据德国经济研究所德累斯顿分所介绍，预计在2050年德国人口将从8200万减至6500万；在2040年左右，每两个劳动力将供养一个老人。自2002年以来，外来移民已不足以填补德国人口出生率与死亡率之间的差距。2007年德国人口总数再次减少10万人。摇篮越来越空，白发人越来越多，是德国人口危机的直接表现。如果人口数量继续下滑，德国未来的年轻人将无力支撑日益老化的社会。对此，德国联邦政府也采取了一些措施应对劳动力缺失和养老保险压力过大的问题，比如将退休年龄从65岁提高到了67岁；提高私人保险的比例；提供假期和补助金来鼓励适龄妇女生育等。但是以上措施的效果怎样还有待观察。
　　在德国期间，我们访问的机构和人员从不同视角为我们提供了广泛而有益的信息和启发，让我们较深入地观察到德国这样一个西方经济强国在金融、经济危机大背景下的表现。如今，回忆起访问中的所见所闻仍深感受益匪浅，特总结出以上几点印象与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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