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初,攀枝花钢铁基地正在紧张地建设成昆铁路,因为需要研究铁路沿线的地质构造,原地质部地质力学研究所的钱方、赵国光、浦庆余、王德山组成的西南地区新构造研究组奉命奔赴元谋,在元谋盆地东南上那蚌村附近进行地震地质考察。5月1日下午约5时,钱方在元谋上那蚌村西北部一座小山包下部褐色的黏土层中,发现了两颗门牙牙齿化石。同年9月,这两颗珍贵的牙齿化石经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鉴定,定名为直立人元谋亚种,简称“元谋人”,用古地磁学方法测定“元谋人”牙齿化石的生存年代距今为170万年。这一重大发现,把中国人类历史发展年代向前整整推进了100多万年。
1973年3月至4月,为了重新核实“元谋人”牙齿化石的出土地点,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请钱方、浦庆余帮助找到“元谋人”牙齿化石的准确出土地点,考察元谋盆地第四纪冰川和第四纪地质,同时补测元谋组剖面。这是钱方的第二次元谋之行。在元谋考察期间,专家们首次在平田乡班果的大沙涧中发现了“土林”这种奇异的地貌景观,振奋之余,钱方先生当场拍下了大量的照片。
钱方无意中考察的这座元谋境内面积达16平方公里的班果土林,正是300多年前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地理学家、旅行家徐霞客考察过的那一座土林。“涉枯涧,乃蹑坡上。其坡突石,皆金沙烨烨,如云母堆叠,而黄映有光。时日色渐开,蹑其上,如身在祥云金粟中也。”这段文字就是当年徐霞客对土林所做的最为生动具体的描述。回京后,钱方将一组土林照片交给了国家地质博物馆,该馆马上作了公开展出。钱方的这组照片成了有史以来第一批在国内亮相的元谋土林照片。
1984年3月,北京自然博物馆组织钱方、周国兴、林一璞等专家赴元谋,再次考察元谋组地质,采集古地磁样和发掘牛肩包化石点化石。在物茂土林考察期间,专家们一致决定将元谋盆地这种独特的地貌正式命名为“土林地貌”,并建议元谋县委、县政府将唯一性、独特性、垄断性很强的“土林地貌”景观作为难能可贵的旅游资源开发。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由于钱方等专家准确、科学、客观的命名,“土林地貌”作为一种古老而又年轻的地貌形态正式进入地貌家族,为地貌学提出了一个过去科教书上没有的新的地貌类型。
1986年11月,钱方先生再次来到元谋,携带的课题是完成“川滇南北构造带的考察”。在土林考察期间,钱先生挤出了少量的课题剩余经费,向地方政府争取到了部分资金,大范围给土林录像,制作了两部片子,一部是以宣传土林的形成机制、历史沿革为主线的《元谋土林》,另一部是旅游风光专题片《神秘的土林》。回京后,钱先生将两部片子交给中央电视台播出,这是中央电视台第一次公开向海内外报道远在祖国西南边陲的元谋土林。
不知不觉,二十多个春秋过去了。2008年1月11日,钱方孤身一人,千里迢迢再次从北京来到元谋,住在物茂土林风景区,单位领导安排我负责接待工作。这时的钱先生已经是七十多岁的高龄,患了哮喘病,头上多了许多银发。他穿着简单朴素,每天深居简出,给我的印象是和蔼可亲、精神矍铄。钱先生饱含深情地告诉我,元谋是他的第二故乡,现在虽然身在首都北京,但心里一直牵挂着元谋。这次来元谋,钱先生的课题是完成“土林地貌保护的研究”。
这次钱先生的元谋之行,由于工作原因,是我和钱先生促膝畅谈时间最多的一次。每天繁忙的工作之余,我总会带上撰写的论文,登门拜访,向钱先生请教。每当这时,他总会抛开其他繁杂的事务,戴上眼镜,对我提交的论文一丝不苟地进行认真地审阅,并毫不保留地提出自己的修改意见和建议。
在提及“元谋人”的年龄是如何测定出来时,钱先生告诉我:“从发现到测定,前后有12个春秋。当我在元谋发现那两颗牙齿化石之时,全世界公认最早的人类是‘北京人’,而不是‘元谋人’。可想而知,在当时科学技术还不十分发达的情况下,严格的科学研究鉴定是多么艰难、漫长,又是多么关键!很难想象当初,如果没有胡承志教授、裴文中教授等科技工作者孜孜不倦、科学严谨的研究鉴定,蒙盖在‘元谋人’身上那层迷茫和尘土也很难被世人发现和拭去,已经在地下沉睡了170万年的‘元谋人’,也很难被世人所‘唤醒’,被社会、被学术界所认可和接受,人类在中国境内的活动历史也许就不会被重新改写。”
钱先生说,胡承志教授的研究结果出来后,对于“元谋人”的年代问题,学术界争议很大,持不同见解、不同观点的学者也很多。如果可以把持170万年观点称之为“主流观点”的话,那么还有少数学者所持的观点便可称之为“非主流观点”了。持“非主流观点”的学者则普遍认为:“元谋人”生存的地质年代是中更新世,距今不超过73万年。最后,在总结“元谋人”的生存年代历史时,我国著名的古人类学界泰斗贾兰坡先生掷地有声地说道:“我敢说,因为古人类学中的问题太复杂,在认识上,一锤定音的事是没有的,关于‘元谋人’的年代之争是一件大好事,它将进一步加深我们对‘元谋人’的认识,促进古人类学的研究。”1976年春,在纪念“恩格斯《劳动在从猿到人转变过程中的作用》写作100周年报告会”上,钱方代表中国地质力学研究所宣布,用古地磁方法测出“元谋人”的年代为距今170万年,前后相差10万年;程国良代表地质研究所宣布,用古地磁方法测出“元谋人”的年代为距今163万—164万年;刘东生代表贵阳地球化学研究所发言说,该所用古地磁方法测出“元谋人”的年代数据与上述两所基本相符。随后,青岛及兰州大学科研机构持不同观点的学者,对“元谋人”的年代相继进行了测定,研究结果表明“元谋人”的年代数据与上述学者研究的结果基本相符。至此,有170万岁高龄的“元谋人”的“生辰八字”,才基本被确立了下来。
2008年1月25日,钱先生结束了对土林的实地考察,返回北京。离别之时,他告诉我,他还会重返元谋的,他将和中国社科院有关专家一起合作,在有生之年,争取把土林地质奇观的美学价值作一次全面的研究。
多年来,众多古人类学家、古生物学家、考古学家把目光聚集元谋,探访元谋,发掘出土了众多动植物化石,发表了大量论文,研究出了众多科研成果,也再三表明:土林及周边地区出露的上新世——早更新世的地层剖面和构造剖面层序完整、出露良好,含有丰富的哺乳动物化石及古生物、古人类化石,一直是我国南方第四系的标准剖面。元谋盆地和土林景观是以古人类演化遗迹、地质地貌自然遗迹为保护核心的地区,是供古人类、地质、地理、环境保护、旅游等学科开展科研的大型基地,元谋是人类祖先繁衍生息的栖息之地,对解答人类的起源与演化,人类远古先民的生产、生活、劳动等重大自然之谜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是世界研究古人类演绎与起源的关键地区之一,具有较高的科学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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