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新兴学科,电视研究在美国依然困难重重。在新媒体炫目的技术更新和诱人的利益驱动之下,电视研究的根基摇摇欲坠,其学术地位在整个体制中侧居边缘。此外,从“大媒介”中独立出来后,电视研究的独特性如何彰显出来,也是一个尚待解决的问题。
秉承1970年代开创的人文批评传统,经过近30年的发展,美国电视研究领域,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学术社群。早期一些重要的研究者,除了霍拉斯·纽卡姆、艾瑞克·巴尔诺、安·卡普兰以外,重要的研究者还有威廉·博迪(“黄金时代”电视史研究者)、珍妮·福伊尔(类型研究者)、林·斯皮格尔(“电视与家庭”研究者)、罗伯特·艾伦(电视理论研究者)与布鲁斯·格龙贝克(电视批评研究者)等。
从研究路径来看,大体有三。第一,文本批评,指运用意识形态、叙事学、符号学、女性主义、后殖民主义等理论,进行意义阐释和社会批评。第二,类型研究,借鉴电影研究方法,进行节目批评、类型发展研究、类型的文化意义阐释等。第三,文化研究,考察媒体、受众、社会组织围绕电视所产生的权力关系。
1980年代初,“电影协会”更名为“电影与媒介研究协会”(SCMS),属下的刊物《电影杂志》顺理成章地成为电视研究的重要阵地。除此之外,《大众传播的批判研究》也大量发表电视研究的论文。1984年,第一次“电视研究国际会议” (ITSC)在美国召开;1986年,第二次会议在伦敦召开(2005年也在伦敦召开)。英语世界的电视研究者互通声气,已经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从麦克卢汉开始,很多知名学者往来于北美之间、环大西洋两岸,其中包括雷蒙·威廉斯、约翰·费斯科、约翰·哈特利、卡普兰、洪宜安等人。
作为新兴学科,电视研究在美国依然困难重重,突出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首先,在整个学术体制中侧居边缘。电视是否称得上严肃的学术研究,这个疑虑似乎并未完全排除。从1970年代开始在大学开设电视的相关课程,但大多数是公立学校。几十年过去了,常青藤联盟的学校,至今仍在回避电视的课程。有些学者因而哀叹,“电视是美国学术研究中的坏东西”。与此同时,电影研究则要幸运的多,从1950年代的“作者电影”研究开始,在学术体制中占到应有的位置。此荣彼枯,电影有一个更“低级”的电视在垫底。
其次,面临“新媒体研究”的挑战。新媒体以网络数字技术为基础,声画传播的手段更加多样化,对于竞争激烈的传媒产业来说,其中蕴含着无限商机,甚至引起各国政府的重视。适应这种发展趋势,新媒体研究迅速成为热门。大学里增设了相关的专业和课程,学生趋之若鹜;申请课题相对容易,经费资助极为可观;各种学术会议上,学者们挂在嘴边以为时尚。有些学者开始质疑,新媒体研究到底“新”在何处?人们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新”媒体实际上只是一种传播技术。然而,似乎研究网络中的任何东西(包括电视),都要比研究电视来得更先进,其实研究的问题都一样。比如说,如何阐释网络(电视)影像内容,网络(电视)如何影响人们的行为。新媒体研究中的“新”,在很多研究者那里,未必是应对媒介发展变化的学术意识,而是迎合媒介研究的科技乌托邦思想,“新”仅仅意味着更高级、前沿的学术理念和视野,很多人借此来跑马圈地,以获取更多的资源。电视研究的人文批判传统,从1970年代开始,刚刚才有些眉目,在新媒体炫目的技术更新和诱人的利益驱动之下,其根基摇摇欲坠。可以说,一些基本的理论问题都还没来得及深入探讨,突然之间,传统的电视研究似乎已经过时了。
再次,从研究方法上来看,电视研究也遭遇到困境。从威廉姆斯、纽卡姆开始的学科整合,有一个重要诉求,是要关注电视文本,使之真正成为“电视”的研究。正如林·斯皮格尔评价的那样:“过去三十年里,电视研究最大的成就是,使电视从一个‘宏大’、‘抽象’的媒介领域中脱离出来,探讨电视文本与日常生活之间的互动关联。”问题是,从“大媒介”中独立出来后,电视的独特性在研究中是否被彰显出来?答案并不乐观。正如前文所述,作为学科的电视研究主要有三种研究路径:文本批评、类型研究与文化研究,都是从其他学科中借鉴过来的。文本批评借助文艺理论,类型研究借鉴电影研究,文化研究则直接来自于英国的文化批评。由于电视本身涵盖各种文化形式,研究方法的借鉴是必要的,但是,“电视”研究之所以为“电视”的研究,其独特性如何彰显?这是美国“电视研究”学科发展中的一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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