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日本宋史研究面临大命题的缺失和研究分散化的现状,又适逢前后两代学者交替的时期,老一辈更提倡年轻学人应该在扎实的史料基础上重新关注传统的政治史、经济史的大命题,即使是细微处的考证也要以宏大的命题为更高的关怀。
《参天台五台山记》 《宋会要辑稿考校》
近年,日本宋史学界进入了第三世代到第四世代的交替期,随着国际学术环境和思潮的发展,日本的宋史研究在问题意识、理论方法和史料等方面都出现了新进展。20世纪80年代以来受到美国学者[郝若贝-韩明士说(Hartwell-Hymes Hypothesis)为代表]对唐宋转型理论新发展的影响,日本学者也同样把宋代放置到“五代—元”甚至“宋—清”的长时间段中进行考察,将社会转型的焦点从唐宋转移到两宋、宋元、元明之际;关注的问题从政治、经济转移到地域社会、士人群体等。
1999年日本出版的《世界历史》(9)有六篇文章分别从南海贸易、稻作、财政、统治阶层、民间信仰等侧面对3—13世纪的世界作了通观的介绍,并将五代宋元时代之历史置于这一较长时段来考察,体现了日本宋史研究进入21世纪趋向的端绪。其后近10年,研究者围绕这个“五代宋元的时代像”展开了各类课题的探讨,内容涵盖政治、制度、法律、社会、经济、思想、文化、宗教等,并且在几个主要方面上取得了重要进展。首先值得提出的是围绕“宋代士大夫诸相”展开的包括政治、制度、科举、文化、出版、地域社会等问题的研究,具有代表性的是1999年3月宋代史研讨会“从宋代史研究者来看的中国研究课题——士大夫、读书人、文人和精英”(该研讨会的议论收集在同年出版的《亚细亚游学》第七期特集《宋代知识人的诸相》,此外2001年正式出版的伊原弘、小岛毅编的《知识人的诸相》是集合1999年的研讨会以及其后邻近诸领域、多地域的专家25人围绕“知识人”这个关键词撰写的一系列文章的论集)。
在政治史方面,以平田茂树为代表的学者依据微观政治学的观点提出应用“政治过程论”剖析历史的必要性和有效性,并且着眼于政治空间和公文书的移动从而将政治决策的模式图式化。此外,还通过公文书的不同性质和应用,分析宋代中央和地方官僚制度的结构以及实际的权力运作情况等,引领出宋代政治史、制度史研究的新方法。在地域社会研究方面,冈元司等提倡从地域社会形成的角度去考虑文化和士人在其中的作用,把作为文化资本的儒家教养和科举制度联结,描绘出促进社会支配层再生产的图景。在广义的文化史范畴,学者们研究宋代士人的日常生活以及祠庙、祭祀、伦理、人际交往等士人与地域社会文化的关系和相互作用。
在这一系列关于宋代士人的研究中,也体现出日本宋史研究跨领域、多学科共同作业的新趋向。作为这个趋向的深化,表现之一就是2005年文科省科研费特定领域“东亚的海域交流和日本传统文化的形成——以宁波为焦点的学际创生”(简称为“宁波计划”)的大型研究企划。通过这个计划召集了日本、中国、美国等多个国家包括历史、文学、哲学等多个学科的专家,对东亚海域交流的时代和状况进行了广泛的讨论,并出版了大量的成果。与宋史研究相关的成果目前为止主要有平田茂树、远藤隆俊、冈元司主编的《宋代社会的空间和交往》和现地调查研究部门报告书《东亚海域交流史现地调查研究》等。这个计划已接近尾声,其中除了前述关于政治空间、政治结构、地域社会等问题的探讨外,还有一个当前宋史研究的热点,就是关于入宋僧成寻《参天台五台山记》的一系列研究。同样对于中国历史,中国和外国学者的眼光自然不同,日本的宋史研究者不单需要明确宋代在中国历史中纵向发展的地位,同时也把中国宋代放到东亚世界中横向地进行定位。近年日本东洋史的研究者表现出结合中国和日本甚至韩国方面的史料,对历史上中日韩间的国际交流进行研究的倾向。日本旅宋僧人的记录就是其中的重要材料,而以成寻的日记价值为高,因此近年发表出许多通过《参天台五台山记》对当时的日宋交流包括贸易、交通、文书、都市、文化、民俗、思想、建筑等等进行研究的成果。
同样是新史料的发掘,日本宋史学者近年还关注《名公书判清明集》、石刻史料和徽州文书的研读及利用,尤其以前两者为主。除了清明集研究会分门出版《〈名公书判清明集〉译注稿》以外,不少大学的研究生导师也组织学生研读《清明集》,从而研究宋代地方行政和法制以及平民生活的方方面面。石刻资料,不但被应用于宋代地方祠庙、民间信仰等问题的研究,更主要的是用于对宋的周边民族包括辽夏金元史的研究。石刻以及考古资料的大量利用,也切实地使日本辽夏金元史的研究在近年成为热点。
另外,近年日本宋代经济史研究中,清木场东一直从事着在《宋会要辑稿》中整理出北宋各路的商税务之税额,从而研究北宋商业的变动和地域差别。
碍于篇幅,详细的研究成果在此未能一一细列,仅以上述文字简约地介绍近年日本宋史研究的主流认识和重点关注的问题。在取得成果的同时,日本宋史学界也针对存在的不足调整着未来的方向:1.与这一时期日本元史研究不断取得深化进展的情况相对,宋元研究的分离、宋—明转型中元代部分的缺失,成为了近年日本宋史学界相当关注的问题。这除了直接导致部分研究的重点落在了南宋到元初的时点上,也促使宋史研究者把眼光放远到元乃至明清代,从而对传统社会的转型产生更为深刻的认识。2.近年日本宋史研究面临大命题的缺失和研究分散化的现状,又适逢前后两代学者交替的时期,老一辈更提倡年轻学人应该在扎实的史料基础上重新关注传统的政治史、经济史的大命题,即使是细微处的考证也要以宏大的命题为更高的关怀。
(作者单位:中山大学历史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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