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接触过的老一辈学者以脾性柔和者居多,有的甚至有“老好人”、“笑面佛“之称,但是亦不乏像任二北、钱仲联二老这样以脾气刚性而闻名学界者。钱仲老身材矮小,不足一米六,面容清瘦,手无缚鸡之力,但一头白发,却似银针,讲课谈话,声如裂帛,兴之所至手势舞动,两目炯炯,极富感染力,全然不似耄耋老人。坊间传说钱仲老脾性比较急躁,但实际上钱仲老也不是经常发火,作为钱仲老的弟子,我也只领教过一次,而且这是我惹的祸。
1979年秋,我从北大中文系“回炉班”考到苏州钱仲联师门下,为他首届硕士研究生。前两年师生关系一直甚洽,老师对我一直很欣赏,很客气,我觉得老师的脾性也不像传说的那样刚。但在毕业前的一年,我却有两件事令钱仲联师大为不快,终于惹得他后来发了火:一是老师动员我硕士生毕业后报考他即招的第一届博士生,但我未从师命。老师初次招博士生,对此事看得很重,他希望招到满意的学生,将来能顺利拿到学位,为他争光,不幸而看中了我。我当时却因孩子小,家庭负担较重,且曾工作过七八年,散漫惯了,不愿再当学生等原因,竟不识抬举,没有点头,而且不该的是没有好好地解释原因,引起他误解。二是我的毕业论文选题《袁枚性灵说新探》,老师不满意。我入学后曾广泛接触了袁枚诗集、文集、诗话、尺牍等著作,并了解到新中国成立前后袁枚研究的信息,发现新中国成立后关于袁枚的研究论著不仅极少,而且多持否定态度。我感觉袁枚性灵说不仅极具理论价值,而且是研究清代诗学的重要枢纽,必须做篇翻案文章。于是决定以《袁枚性灵说新探》作为我的硕士论文。但未料自我把此选题向钱仲联师门汇报后,却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老师并不看好我的选题。老师于清诗推重宋诗派,如对同光体评价甚高,而对性灵派袁枚人品庸俗与诗歌纤佻一面皆颇不以为然(注:后来他对袁枚的评价有根本的转变)。只是为照顾我的面子,并未明确提出反对、命我改题,不过却在讲课时经常有意无意地说几句袁枚的“坏话”,对我旁敲侧击,启发我的“觉悟”,希望我改题。我本不是乖巧的人,可能也是与袁枚有“因缘”,尽管听课时如坐针毡,但他老人家既然没有命我改题,我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始终未主动与老师商量沟通,又犯了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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