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的“哥白尼式革命”的要点在于:以前哲学家们一般都认为我们的认识要符合于对象,要视对象而定,他则反其道而行之,认为对象要符合于我们的先天的认识形式,要视我们的认识能力而定。后期维特根斯坦也提出了一种与康德类似但又有所不同的革命性观点:事物的本质表达于语法之中,而语法规定了语言游戏,语言游戏又植根于甚至等同于生活形式,因而我们可以说,世界就是生活形式。
后期维特根斯坦的如是世界观又与其关于哲学本性的理解密切地联系在一起。在后期维特根斯坦看来,整个西方哲学传统对于事物之终极本质的追求基于对科学研究与哲学研究的混淆。事实上,哲学研究不是对事物之本质的研究,而是有关如何看待世界的问题的研究,有关选择什么样的表现方式和概念框架的研究。除此之外,维特根斯坦还提供了另一种革命性的哲学工作,即通过提供相关表达式用法的综览式表现的方式,澄清传统哲学家们的语法误解和混淆,治疗他们因此而产生的理智上的疾患和精神上的不适。前一种意义上的工作可以称为“积极的哲学”,后一种意义上的工作可以称为“消极的哲学”。二者都可以称为“语法研究”或“概念研究”。因此,哲学就是语法研究或概念研究。当维特根斯坦自比于哲学领域中的哥白尼时,他主要是指他所做的这种意义上的哲学革命。
后期维特根斯坦所从事的工作主要是“消极的哲学”。其首要任务是以清晰、透明的方式描述相关的语言表达式的复杂用法,指出其所涉及的诸要素之间的区别和联系;必要时还需发明和补充一些缺失的中间环节,甚至发明一些新的、更为适当的表达形式和语言游戏。其目的并不是要解释什么现象,而是要清除相关的语法误解和混淆,以使人们摆脱相关语法的着魔状态和哲学困惑,获得心灵的平静。
这显然与传统哲学家关于哲学的理解大相径庭。维特根斯坦认为他的方式扭转了整个西方哲学的方向,使之从有关世界的真理的追问转变成有关语言表达式的意义或用法的追问。在这种意义上,可以说终结了整个西方哲学传统。但是,他并不认为因此就不能将他所从事的研究活动称为哲学,他自己将其称为“现代哲学”。维特根斯坦认为,由于这种活动旨在去除折磨着旧哲学家们的困惑,因而它和旧哲学还是有着某种“亲缘关系”的。二者至少在以下三个方面是类似的:它们都是一般性的;无论对于日常生活还是对于科学而言它们都是基础性的;它们都独立于科学的任何具体的结果。基于以上理由,维特根斯坦认为,他用“哲学”一语来称谓他所从事的活动并不是纯粹任意性的,还是有相当的根据的。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哲学系暨外国哲学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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