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徐亦让先生在贵报2009年9月10日发表的《科研与伦理》一文,很受启发。因为他能对主张科学研究“必须在伦理原则指导下进行”,也就是说“要在正确的世界观、方法论引领下前进”的观点提出怀疑,引起大家对此问题进行讨论,是有利于弄清相关是非的。但我对他的某些观点,又不敢苟同。因此,现在也想谈点自己的看法,与徐先生商榷。
首先,徐先生认为“伦理原则”只适用于人类社会,而不能用于“无伦理的自然界”,因此“不能用伦理原则指导科研。”我认为,这个结论不免有点武断。且不说科研也包括社会科学,就是对纯自然科学的研究,也有个伦理问题。比如,研究什么,不研究什么?某项研究对人类有利还是有害?这些问题,都与伦理道德有关。我认为只要有人类参与的科学研究活动,都离不开伦理原则的指导。离开了人类的研究活动,就无所谓“自然科学”,有的只是自然界的自我运动。如果真是这样的运动,那当然用不着什么“伦理原则”的指导。1999年版《辞海》“科技伦理学”条目中说,科技伦理学是“研究科学技术中的伦理问题的学科。主要研究:科技发展与道德进步的关系;当代新科技革命中提出的诸如试管婴儿、器官移植、遗传工程、环境保护中的伦理问题;科技道德的本质、特点和功能;科技工作者应当遵循的道德规范和道德品质等”。如果照徐先生说的“自然界不能用伦理原则指导科研”,那科技界又何必多此一举,开设“科技伦理学”这门学科呢?
其次,徐先生在文中只谈了科学研究“可以转化为生产力,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和意识形态(伦理原则)”,但却没有说明意识形态的反作用问题。其实,作为意识形态组成部分的“伦理原则”,对科学研究,对生产力的发展,也是有反作用的。它既能促进科研人员去从事对人类有利的科学研究,又能阻止某些反人类的“科学狂人”所进行的有害研究。忘记或否认了这一点,就等于否认了唯物辩证法。
再次,因为徐先生是研究两种生产(物的生产和人的生产)问题的专家,所以他在该文中重点谈了克隆人对“人类自身生产”的优越性问题。在他看来,通过家庭的生产已是过时了的方式,因为“优选,使克隆人在体力和智力上都能超过现在的人。优育,使克隆人的思想摆脱家庭伦理道德的束缚,将全力推动社会化生产大发展。克隆人可免去妇女生育的痛苦和危险,极大地促进妇女解放和性别平等”。这真是个极其乐观的超前设想。对于克隆技术,我是个外行。新近就此专门请教了一位学生物学的科技哲学家,他说:“克隆生物远不如自然生育的好,如克隆羊‘多利’就多病早衰,寿命很短。直到现在,克隆动物也只是用体细胞代替生殖细胞,仍在母体的子宫里培育。人们现在还无法制造出模拟子宫。”既然克隆生物和克隆人并不能像徐先生想象的那么优越,那么他的想象恐怕就只能是个空想,顶多是个幻想。
徐先生所以对克隆人情有独钟,主要是他认为克隆人可以用“社会化生产”来取代“家庭”作坊式的生产。这样就可以按照社会的需要,生产出大量的“在体力和智力上都能超过现在的人”。果真如此,那时的人也就不是社会的人,而成为纯“自然”的人了。因为他们失去了家庭,失去了亲情和友情,也无需家庭伦理道德的约束。这就等于失去了社会存在的细胞。这样的社会,还能成其为人类社会吗?
众所周知,克隆是一种无性生殖形式,而无性生殖仅是低等生物的繁殖方式。生物从无性生殖到有性生殖,是生物进化过程中的一大进步。发展到今天的人类,若再采用无性的克隆技术来繁殖,其后果会是什么样?我想恐怕不会比“多利”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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