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印书馆开风气之先,出版了“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的珍藏本,对中国学术界而言,它的贡献怎么评价都不过分。它不仅为我们树立了一个世界参照系,还对促进中华文明、促进中国学术的发展起到很大作用;同时,这套书还影响了几代学者的治学之路。
我想,这套书的出版也包含着中国社科院哲学所几代人的心血。可以这么说,德国古典哲学的主要著作很多是由哲学所前几代哲学家承担翻译的,这次珍藏本哲学类有100多本,由哲学所学者翻译的就有20多本,占了五分之一。我认为,这和哲学所的学风有关。
在翻译世界哲学名著上,哲学所有个一脉相承的传统。第一代翻译者以贺麟先生为代表,当时他在北大成立了翻译社。作为梁启超的弟子,在治学上受到的学术传承很明显,梁启超曾呼吁国人向德国三大哲人康德、费希特和黑格尔学习,但是,贺先生后来发现梁启超、王国维了解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并不深。于是,他先到美国留学,后到德国留学,并成立了翻译社,又把融通中西的学术传统带到哲学所。
第二代以王玖兴为代表,他翻译了许多德国哲学名著,堪称“信、达、雅”。遗憾的是,由他主持翻译的康德《纯粹理性批判》至今还没有出版。还是在1972年,王玖兴、王太庆等就开始翻译这本著作,由于治学严谨直到去世前翻译尚未完成。2003年王先生临终前将我喊到医院,向我交代这件事情。他说这本译著磨到现在没磨出来,一直觉得不满意,希望我继续做下去。从这里可以看出我们前两代翻译人的治学之认真,这也是商务印书馆不愿意出其他版本,一直等这个版本的原因。
此后,梁志学、薛华等人继承了这个传统,他们翻译的《自然哲学》、《先验唯心论体系》等在学界很有影响,同时他们在培养年轻学者身上也付出很多精力,在学术传承上作出了贡献。
到了我们这一代,从事翻译的学者不如以前多。大家对翻译的重视程度受到制度的制约。成果的估算往往不把翻译的著作算进去,哲学所则是强调科研与翻译并重。作为哲学所西方哲学室培养出的学生,我深感在翻译方面有很多事情要做。
首先是学风问题,现在学术界的翻译大多不认真,生造了许多词,回头去看贺先生的翻译,看王玖兴先生的翻译,都能看懂。我认为,如果这些已有定论的经典名著,包括哲学史上非常晦涩的书,翻译出来别人看不懂,就是译者没弄懂的原因。哲学所西方哲学室有翻译与研究并行的优良传统,以翻译促进研究,以研究引导翻译。如果仅仅翻译则像盲人摸象,必须要有研究来引导,必须要知道有价值的东西。这也是哲学所的基本精神。翻译外国学术著作,实际上反映一个民族是否有海纳百川的自信,能不能在古人肩膀上往前进一步。
当然,这套书不光包括哲学类,还有经济学、法学、社会学等门类。以前我们只有旧学,哲学社会科学的体系并没有,是后来参照西方的标准建立起来的,这个标准实际上就是这套译著。很多国学大师都是在对中外思想了解的基础上开始治学。王国维用西方治学的方法讲中国的学问,赵元任完全按国外语言学的标准来治中国语言学的标准,陈寅恪、梁启超同样如此。每一个国学大师都是“脚踏两只船”,踏中外学说这两只船。我们应当有这个自信,融通中西,为发展中国的哲学事业作出我们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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